“掌印怎的還沒來?”

桓承的語氣帶了些許不滿,卻又不敢表露太多。

那張十七八歲的臉上稚氣未脫,看起來屬實是沒什麼帝王威嚴。

江妧眼尾餘光掃了他一眼,稍稍凝神聽聲兒。

“回皇上,應是快到了。”

話音剛落,人群傳來一陣輕呼。

江妧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場麵。

那位權傾朝野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九千歲謝長臨,一襲緋紅錦袍,皮膚帶著病態的白,神情淡漠如神祇,閑庭漫步般走來,賞心悅目得像極了話本子裏風華絕代的少年郎。

前提是,能忽略他身上繡著的仙鶴比皇帝身上的龍還張牙舞爪的話。

嗯……

還有他手上提著的,一顆圓溜溜的腦袋。

江妧見到他的喜悅在看到那顆頭的時候凝滯了一下。

這,這麼生猛的嗎?

“咱家來的遲了些,沒耽誤大典吧?”

他悠悠掃了眼那些驚恐,亦或是憎惡的神情,磁性低沉的聲音好似在問“你今天吃飯了嗎”一般自若。

都快結束了,你說呢?

桓承扯出一抹差強人意的笑,“來得正好,掌印,正等著你捧節出宮呢。”

像是沒看到他手裏的東西一般,桓承隻想盡快把這大典給了了。

“小事兒,榮慶,你去。”

謝長臨不緊不慢的示意一旁小太監,自己則好以整暇的站在那。

江妧認出,前幾日來家中送東西的就是這個榮慶。

謝長臨明目張膽撂挑子,讓桓承覺得心累且習慣,催促道,“也好,時辰不早了,快些結束吧。”

榮慶並沒有像預料中那樣走上前去,反而還站在謝長臨身側微微弓著身子,沒有動作。

江妧看著謝長臨,又看了看他手裏的東西,一時走了神,連身邊桓承罵了榮慶句什麼她都沒聽清。

哦,是,狗奴才!反了你了!

謝長臨突然將目光落到江妧身上,對上那雙明亮烏黑的眸子時不動聲色的頓了下,然後懶洋洋的扯了扯嘴角,“怕娘娘嫌惡心,咱家還特地讓人洗了洗。”

看得出來是真的洗過了,那腦袋還在滴水呢。

江妧回神,真誠的笑了笑,“千歲真是貼心。”

眾人:“……”

謝長臨麵不改色,“娘娘謬讚。”

他移開視線,輕描淡寫罵了榮慶一句,“狗奴才,皇帝都叫你氣著了,真能耐。”

“也罷,不如收拾收拾散了吧。”

散了?這麼大個典禮這就散了?

文武百官包括桓承在內的誰不氣的吹胡子瞪眼?

囂張!無恥!罔顧法紀!

荒唐!越來越荒唐!

謝長臨嘴角扯出若有似無的弧度,“怎麼?不散?”

“那咱家說點正事。”

“啪——”

那顆腦袋被他隨手一丟,一路從長梯滾下去,最後頭發雜亂的停在了江文山的腳旁。

血肉模糊看不清麵容的臉上,隻有一雙凸出來的眼睛仿佛在死死瞪著麵前的人。

江文山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了,隻是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從剛才到此刻憤怒不消的心情。

謝長臨接過榮慶遞來的白色手帕,慢條斯理的擦著手,語調不變,“老東西,你的人,認得吧?”

江妧這才皺起眉頭,鳳袍下的手下意識捏成拳頭,複雜的看向謝長臨。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呢,現在都想哭了。

她爹也跟謝長臨有仇?

江丞相微微抬眼,中氣十足,“掌印這是何意?”

謝長臨‘嘖’了一聲,微微提高了音量,“咱家今兒把話說明白了。”

“在朝堂上要參咱家的,盡管來,百本千本咱家都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