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郭廷說這條溪叫新港溪①,我前些日子考察過有幾處地方水流很急,比較適合造水車。”李樂水一麵用樹枝在沙地上勾畫,一麵講解給黃明佐和程子嘉聽,“我挑了處河灣,以後我們的玻璃作坊就建在這裏。石英砂我在海灘找到一處,另外附近一條小溪裏我還發現了些白色的鵝卵石,懷疑也是石英石,這個要等希宗上島後試驗後才知道。石灰石附近的山丘找到幾處,總之造玻璃的原料這裏並不缺。”
李樂水頓了頓,偷偷觀察下黃明佐,見他聽得很認真便接著道:“屯種的事情,主要是陳老先生負責規劃,他老人家在北方也主持過軍屯,比較有經驗。他建議,三千人不宜太分散,沿著新港溪水扇形的布置五、六個屯子,一個屯子五六百人。這樣萬一和當地番人有衝突也不會太吃虧。開荒的地,程先生和大致估算了一下,把海灘的灘塗地也算上的話,每一個壯丁分十畝地的話大概有3萬畝地。”
“以現在的有的牲口和農具來看,估計一人也開不了10畝地,不過就算打一個對折一人5畝,總共一萬五千畝地也相當可觀了。”程子插話道。
黃明佐聞言,搖了搖頭:“牲口和農具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再去買來運過島上,這些地中要拿出最肥的五千畝地種煙草,其餘或種植些甘蔗,剩下的再種植水稻。這些事情最好,讓陳老先生他們負責。你我這類從小隻摸過算盤珠子,沒摸過鋤頭把的也就能在一旁出出主意。對了,陳老先生和古先生去了哪裏,今天沒見到。”
李樂水回答:“一早帶人出去燒荒了”
“噢,走我們一起也去湊個熱鬧。”
待李樂水等黃合興商號的三個主事的人到了田頭,地頭間幾百個災民正在做燒荒火的準備,陳第、古愚、於一城、郭廷等人都在其間。這燒荒火可大有講頭,要挑日子,倒不是選什麼吉,主要是看氣候,太潮濕的日子點不起大火來。一般選在秋收後或春天起風幹了地皮時進行。這些日子沒飄過雨,地麵已經幹透,打個火星就著,正是放荒火的好日子。荒火是分批分塊燒的,陳第正指揮人在地界與地界之間打出三四丈寬的無草地帶。不然荒火竄起來,控製不了,麻煩可就就大了。
李樂水剛到地頭,陳第還在跟周圍的莊稼漢們講述往事,他也湊上去聽
“……在關外,每年春天我們也要放火燒荒,但不像我們今天要開四條荒道,就開一條寬寬的荒道,把城堡隔開,然後就點火,那燒荒的大火可了不得,有時能整整燒上一個月。當然了關外燒荒,不是為了種地。那是怕春天城堡周圍草太旺,讓南下的韃子們有給馬匹吃的草料……”
這時,陳第見到了李樂水三人,他也就收了回憶的思緒上前打了招呼,黃大掌櫃客氣的說道,你老繼續指揮,甭招呼我們,我們這些生意人也就是過來瞧個熱鬧。這時候,第一塊地的荒道已經開出來,陳第也就下令放荒火。
早做好準備的災民在兩個處上風的地腳上點起火來,茅草窠子嗶叭嗶叭燒起來了。一片荒火發出奇異的光彩,火光在空中裏拚畫出妖豔的圖案。一簇簇火團猶如紅毛怪獸,向四周張牙舞爪地進攻,火舌在空中一吐一縮,無情地把一片一片草地吞食進去。東風垂青,荒火乘著風愈加抖起威風,一時間煙火騰空,四外紛飛。草叢樹叢中那些棲息的野兔,黃鼠狼之類的小動物也被這怪獸般的火舌逼迫的到處逃散。突然,在火線就將逼近的一處草叢中躥出出一個人影來,較為嬌小的身影飛快的向外圍奔去。
這一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負責警戒的於一城很快從愣神中清醒過來,他一揮手,在就圍在燒荒地方四圈的官兵收縮防線,很快就將這個人捉到眾人麵前。
這是東番人。李樂水第一次見到東番人,他是一個四十來歲的黝黑的小個子男子,赤露著上身,肩背上的肌肉還很健壯,全身上下,隻有在胯下圍了一圈丁字型的布,帶著藤條編製的帽子,帽子上插著山雞的尾羽。脖子上掛著一圈用動物牙齒串起來的飾物。這個人被人圍在人群裏,卻顯得不十分慌張,在李樂水打量他的同時,他也上下打量著李樂水。
這時候,陳第也在士兵的擁簇下來到近前,他伸頭仔細看了看那個東番人,試探的問道:“大彌勒?”
那東番人張口笑了,說道:“陳頭人,是我”。
這東番人一開口,李樂水和周圍的人都驚訝萬分,有人低聲嘟囔著:“亻因娘仔的真稀奇,這野人也能講閩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