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事情……”說到這兒,宋照錦眼裏不由得又浮起水霧來,眼睛朝著旁側看,似在尋方臨淵。
“我在,長嫂。”方臨淵在旁輕聲說道。
“陛下他……”宋照錦頓了頓。
“我們做臣子的,自不能非議皇上。可你回京不過一年,處處謹慎得力,陛下怎還會懷疑你?”說到這兒,她嗓音顫著歎了一聲,又往趙璴那兒看。
“我原想著,二弟為臣為子,做到無愧於心,其餘的便是陛下的雷霆雨露,我們隻管敬受皇恩。”她說。“卻不料殿下會為二弟做到此番地步,竟為了他舉此大事。”
方臨淵一愣:“為了我?”
“對啊。”宋照錦道。“現下朝野都知,殿下是為從陛下手中救出你來,這才做下逼宮之事的。”
方臨淵險些笑出聲。
坊間傳聞當真離奇,怎麼這樣大的朝局動蕩,也能傳成纏綿悱惻的故事。
可是,他餘光卻掃見了趙璴。
趙璴目光深邃,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出聲。
沒來由地,方臨淵想起了昨夜城樓之上,火光烈烈中那昏天黑地的一吻。
……噢,也是,沒什麼差別。
他的確是被“紅顏”衝冠一怒救下的那個。
那邊,宋照錦還在擔憂。
“隻是殿下,我多嘴些。朝局之事畢竟不能兒戲。”她對趙璴說道。
“我是希望二弟平安的,但朝政一事,關乎的不是我們一門一戶。天下萬民的生計都指望著你們,若有什麼不太平,侯府與二弟,都是承受不起的。”
聽宋照錦這樣說,方臨淵的心也微微沉了沉。
是了,他長嫂擔心,他又何嚐不知。
眼下的太平是萬千將士與他父兄的血與命換來的,他眼下若隻看奪權篡位的風光,而不去想這些,那他誰都對不起。
方臨淵微一垂眼,對自己今早所做的決定無比篤定。
趙璴大業已成,過幾日安定下來,也是該他交托文書,替趙璴抹清前朝後宮的後顧之憂的時候了。
至於這幾日……
隻當他先再做幾天美夢吧。
方臨淵扯了扯嘴角,便聽見趙璴的聲音從旁側傳來。
“長嫂放心,我心裏有數。”隻聽他淡笑著說。
方臨淵抬頭看他,便見他分明是在與長嫂說話,一雙眼卻是直直看向他。
“我若隻顧一己之私,怎麼對得起兄長與先侯爺為大宣所做的犧牲?定是要保家國萬世太平,才不枉他們一片赤血丹心。”
方臨淵的心口咚咚跳了兩聲。
不知怎的,在趙璴的注視下,方臨淵竟生出了一種錯覺。
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他口中的盛世與太平,也全是允諾給他的。
——
這著實算不得什麼錯覺。
畢竟於趙璴而言,他自己的生死性命都不在乎,什麼太平、什麼安穩,不過全是因著方臨淵喜歡罷了。
隻是方臨淵不知怎的,一雙眼隻顧著怔怔地看著他。
小侯爺不知遮掩躲藏,滿眼的情愫都要溢出來了,連旁邊站著的小丫鬟都互相推搡著偷笑。
趙璴的嘴角也忍不住地勾了起來。
他看得到他愛他,於他而言,什麼王權盛世比得了呢。
一家人便在霽月堂用了一頓團年飯,待到夜色漸深,長念便跟著幾個侍從丫鬟去庭院中放炮仗了。
方臨淵則與趙璴一道,踏著庭前的積雪,行到了後院的湖邊。
“曲江池邊每年除夕夜裏都會放焰火,侯府裏頭就這兒看得最清楚。”方臨淵對趙璴說。
“隻是可惜,咱們年歲大了。”說到這兒,方臨淵笑著歎了一聲。“我小時候都是爬到樹上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