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還是不要有來世了
琅風崖下的狂風卷起陸雪擁素白的衣擺,發絲淩亂地拍打在麵頰,模糊了那張郎豔獨絕的清冷麵容。
身後是萬丈懸崖,身前是步步逼近的太子親衛,他已無路可退。
他抬眼看去,人群自動朝兩邊退開,太子應有時從馬車上不疾不徐走下。
他們隔著凜冽的山風遙遙相望。
太子親信察言觀色,向前邁出一步,高聲道:“罪臣之子陸雪擁,太子殿下念及這些年你為東宮謀劃之功,特向聖上求了恩典饒你不死,還不速速束手就擒謝過殿下救命之恩?!”
京城無人不知,深受陛下信任的丞相陸恒借身份之便,通敵叛國,邊境十萬大軍皆被他害死於北蠻鐵蹄之下。
消息一傳到京城,滿城激憤,群臣聯名上書懇請陛下誅殺陸家滿門。
可當禁衛軍圍住了丞相府,卻發現整座丞相府人去樓空,隻有陸雪擁白衣玉冠,輕裘緩帶端坐於正堂主位上,手中正擦拭著一柄匕首。
匕首上血跡未幹,而陸雪擁身前的桌案上,是一張以血為墨寫就的罪己書。
隨行而來宣讀聖旨的言官上前讀完,冷汗浸濕了官袍。
罪己書上這樣寫著:
吾罪其一,有眼無珠錯認小人當賢主,苦心謀劃多年忠心喂了狗;
吾罪其二,不聽家父勸告收養江上柳為義弟,以至陸家滿門清譽皆毀於白眼狼之手;
吾罪其三,陛下聽信朝中奸佞之言殘害忠良,身為臣子卻不能及時勸諫,是臣之錯失。
好在臣雖資質愚鈍,卻及時醒悟,以免陛下做下不可挽回之事,率先救下丞相府一百八十號人,也算是為大梁江山積下陰德。
言官及禁衛統領讀完這封罪己書,都隻從字裏行間讀出來一個意思——我不想活了,快點賜死我吧,昏君。
不出所料,當梁帝看到遞上來的這封血書,龍顏大怒。
陸雪擁被押送詔獄,待拷問出陸丞相等人下落後即刻問斬。
據說下獄當天,太子殿下連夜進宮為陸雪擁求情,甘願以往日功勳換陸雪擁一命。
可誰知特赦的聖旨才寫到一半,詔獄就傳來消息,陸雪擁越獄跑了。
甚至逃出皇宮之前,還潛入東宮,將太子殿下即將過門的太子妃江上柳一劍捅穿釘在床榻之上,在其臉上刻下了一個‘賤’字。
陸雪擁記得一清二楚,東窗事發前,向來畏懼父親的江上柳突然頻繁進入父親的書房,沒過多久便傳來了丞相通敵叛國的罪名。
若非他提前在東宮探聽到了消息,與父親約定在雲洲碰麵,今日被困在京城的就是陸府滿門。
可惜,曾經京城人人讚頌的玉麵公子雖然文武雙全,卻是個病秧子。
陸雪擁在即將逃出城門時病痛發作,露了餡,即便強撐著一路逃到城郊的琅風崖,他先前強行催動內力頂著東宮暗衛的攻勢殺了江上柳,氣血逆流,早已是強弩之末,離死不遠了。
早晚都是一死,但他偏不要死在詔獄,他寧可粉身碎骨也要死得幹淨。
反正父親與阿姐都已被他提前送出京城,山高路遠,從此自由。
這偌大的京城,再沒有他值得牽掛的人。
身後從崖底吹來的風好像聽見了他的心聲,已然迫不及待想要將他卷入深淵。
身前,應有時朝他走近幾步,神色冷峻:“陸雪擁,你該慶幸上柳的心髒在右邊,否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隻要你跟孤回去向上柳道歉,孤依舊準許你跟隨在孤身邊。”
陸雪擁犯下如此大錯,罪不容誅,但應有時想,隻要陸雪擁願意向江上柳道歉,待廢去那人的經脈囚在東宮,往日種種他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