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沒有人叫朱植起來吃飯,叫醒他的人是自己從遼東一直帶來的侍衛。侍衛小聲道:“外麵有個人拿出錦衣衛的令牌,聲言非見欽差不可。”
朱植迷糊著說:“解大人呢?叫他來應付即可。”
侍衛一臉為難道:“殿下,解大人他有事著急出去了,所以……”錦衣衛,又是錦衣衛,朱植知道這個衙門可不是什麼善茬,沒辦法,他隻得穿起衣服。
偏堂中坐著一名打扮樸實的漢子,身上土布衣服,洗得倒還整潔,隻見他白白胖胖,相貌甚是平凡。朱植怎麼看也和心目中穿著風衣戴墨鏡的酷酷形象有著天淵之別。
見穿著親王便服的朱植走進房門,白胖漢子連忙起身跪倒道:“屬下,錦衣衛百戶董斌參見遼王殿下千歲千千歲。”
朱植一撩袍子,坐在黃花梨的椅子上,道:“董百戶,起來吧。”心裏卻想,乖乖,多牛的錦衣衛啊,一個小小的百戶就敢直接求見欽差親王。朱植壓製著心中的不快,笑嘻嘻的吩咐下人送上茶水。
董斌坐下道:“十分抱歉百忙中打擾殿下,隻是有些密奏要麵呈欽差。”
朱植一下子警覺起來,密奏?難道是?朱植道:“是什麼密奏?”
董斌道:“回殿下,自從有奏本上書言湘王非法事後,錦衣衛就下令搜集有關方麵的事實和證據。這些都是近幾年,卑職搜集的有關材料。請殿下過目。”說著從衣服裏拿出三個奏本交到朱植麵前。
朱植在看這些奏本前問道:“你是說,第一個上書言湘王非法事的不是你們錦衣衛?”
董斌道:“不是錦衣衛,是湘王府中一名經曆。”
朱植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將目光轉移到了奏本上,第一本說的是湘王自前年開始在城東山邊建了一座景元閣,招納了湖廣地麵沒有出士的書生到閣中讀書,偶爾還會召開書評會,交流讀書的心得。這種書評會成為評貶時弊,暢談國家大事的場所。
比如這個,“洪武三十年五月,湘王與眾人評斷宋朝鹽政,言及我朝,眾人斥我朝鹽政為壞政,官糶鹽貴,民難用之。”
朱植明白,湖廣既不產海鹽又不產井鹽,所有鹽都需要千裏迢迢或從雲貴或從江浙運來,沿途關卡層層盤剝。雖然官府規定了糶價,但為了圖利,鹽商隻能加價,反過來如果官府禁止鹽商加價,鹽商會立刻放棄湖廣販鹽。這一來一去造成了湖廣四川等不產鹽的地區鹽價高企,民眾吃鹽困難。作為湖廣本地的士紳自然隻看到鹽政對湖廣的盤剝。
再比如這個,“洪武三十一年三月,湘王與眾人評斷我朝吏治,陳墨言吏治之壞不懼酷刑,而在祿薄,湘王許之。”
朱植倒很驚訝,這個叫陳墨的書生能看到明朝官製中祿薄的問題。隻是明朝吏治是一個綜合問題,不是單方麵能夠解決的,有宋一朝官員的俸祿不能說不多,可是怎麼樣呢,該貪的依然貪個不停。
朱植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關於景元閣論事的報告,雖然也有不少過激之辭,但始終沒有什麼大逆不道的談話。這個景元閣是告發朱柏心懷不軌的證據之一,朱植看來就是一幫書生空談,難道想造反的認會在這種地方商量大事?純粹胡扯,要是這樣都有不軌之心,那就沒法活了。
不過讓朱植驚訝的是,錦衣衛竟然將景元閣建成到現在所有聚會所有的言論記錄在冊,好厲害的特務組織。朱植背上冷汗漸出,拚命回想遼東之時有沒有一些造反的話會讓認揪住把柄。
下一本記敘了朱柏在軍中的一些言行,朱植粗略看了看,好家夥,這個十二哥,還是個文武全才的人,報告中說湘王喜談兵,膂力過人,善弓矢刀槊,馳馬若飛。他時常帶領自己的三個衛進山剿匪。湖廣一帶有不少蠻夷,什麼古州蠻,嶽州蠻,另外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匪患也多,湘王便時不時帶著自己的護衛進剿。
這本是一個藩王的職責之一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問題在於,湘王在軍中時常以威武將軍,神勇將軍等名號加給部下中有功勇武之人。擅改軍製可是謀逆的重要證據,但這三衛去年已經被移駐武昌,許多將官都換了人,如果揪著這個小辮子不放,顯然也是欲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