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欽差大臣楊靖攜遼王朱植的奏捷表彰南返。送欽差等於送皇帝,遼東都司上下齊齊出動,從廣寧到港口,近衛夾道護送,黃土鋪道,清水撒街。港口也是旌旗蔽日,海上大小艦船鳴號歡送。
朱植、葉旺、鐵鉉、楊榮等遼東大員親自送到港口,朱植、楊榮親自將楊靖送到船上。楊靖望著港口內外的景象微笑道:“這是遼東千古難見的盛世,殿下功不可沒。”
朱植哂笑著:“哪裏哪裏,欽差謬讚了。”
時辰到了,欽差大船響起開航的笛聲,雙方依依話別。楊靖鄭重地盯著朱植道:“殿下,可記得那日你我的約定。”
朱植端正顏色點頭道:“本王決不敢忘!”
楊靖一揖到底大聲道:“助天平亂,開創盛世全憑殿下了,靖告辭!”
送走楊靖之後,朱植停止了遼東軍一切的軍事行動,給遼東軍三個月的休整時間,命令遼東軍根據遵化大戰各衛取得的作戰經驗,對整軍之後的作戰條例進行豐富補充;並對各種新武器在作戰中出現的問題進行總結,向軍工部門提出修改意見;又趁著這個時間讓一些沒有來得及的衛,列裝新武器,通過新的作戰條例進行訓練。
冀東平原,遼西軍的兵鋒已經全麵達到潮河,而燕軍放棄寶邸,撤到香河、三河、通州形成一個鐵三角防禦態勢。不過瞿能也不去招惹他們,隻是放出斥候幕意思意思。
第一場大雪飄落遼東平原,朱植坐在金州的離宮裏,和楊榮品著葡萄酒,這種來自西域的美酒,讓朱植感到陶醉,現在沒有什麼不好的,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著。
朱植對楊榮道:“勉仁,你覺得朝廷會給什麼封賞?”
楊榮道:“朝廷會將我們這些人封侯,卻不會給殿下封賞。”
朱植道:“哦?”
楊榮道:“是的,殿下已經是親王了,還有什麼恩寵?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還是直接賜九錫?都不可能,朝廷對燕逆屢戰屢敗,可是殿下卻屢戰屢勝,這之間的差距,皇上不可能不感到威脅。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拆散遼東軍,殿下等著吧,遼東軍一幹有功之將必然會被封賞,甚至封侯都有可能,而且最好遏製殿下的辦法就是抽調一些衛所入衛京城。”
朱植輕蔑地一笑:“是啊,勉仁說得對,朝廷對我的猜疑是必然的,除非遼東打不贏,否則他們一定會猜疑嫉妒我。這就是我們這個製度的悲哀,當我被他調回京城圈禁一年之久,我就靜靜地想通了這些事情。皇帝不可能讓臣子有所作為,否則必然威脅到皇權。所以我必須要去做那件事,必需要改變我大明朝的怪圈!”
楊榮道:“殿下,你真的選擇好了嗎?其實天下對於殿下來說唾手可得。此乃天命,與之弗取,必受其禍。”
朱植道:“天命,什麼叫天命?!天命就是槍杆子裏出政權嗎?劉邦滅秦,是因為秦失德,三國代漢又是因為漢失德,到了唐代隋,元代宋,都是因為前朝失德嗎?胡扯,根本一點就是槍杆子裏出政權,誰握住槍杆子,誰就能當皇帝!所以到了宋一代,為了防止武人擅權,武力被自己消耗殆盡,最終怎樣,的確沒有人起來奪權了,可是朝廷卻覆滅在外人手中。
這是一個死循環,勉仁,你難道沒有發現嗎?四哥現在做的同樣是這樣的事,他堆砌一大堆理由無非就是說皇上失德,但他憑什麼這麼做,不就是他手裏的軍隊嗎?好,如果我打敗了四哥又成為了權力的巔峰,那麼是不是我死了,別人也可以進行這樣沒完沒了的重複呢?所以如果不打破這個循環,我大明永無寧日。”
楊榮一臉茫然地看著朱植,這些不是道理的道理怎麼在朱植嘴裏說出來就那麼清晰呢?楊榮很想反駁,可是他找不到理由。
與此同時,應天皇城裏也發生著激烈的爭吵。楊靖回報朝廷,朝廷一開始還開心了好多天,甚至方孝儒親自起草了一封告誡燕逆書,再度勸諭燕逆為天下萬民計,息兵伏法。
可是當楊靖提起如何封賞遼王的時候,朝廷內卻產生了很大的分歧。一名戶部主事上表請朝廷賜遼王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方孝儒當場將奏本扔到階下,大罵這名主事心存不軌,奏請建文立刻將其下獄,以戒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