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一場晚宴的規格,在荒原,看的是環境、是組織者參與者、還有晚宴地點等等一係列必不可少的硬件設施,而在帝都,這些都隻能是最起碼的基礎條件,類似晚宴的主題、晚宴中邀請到的樂師,還有最最重要的參與晚宴的帝國交際花檔次,才是決定一場帝國晚宴規格的重要體現——就像這場據說是由波旁親王親自組織,舉辦於帝國南郊一處皇家莊園裏的沙龍,基礎條件不提,來自服務於皇室的一組樂師,再加上帝都最遐邇聞名的交際花露茜婭小姐不停嬌笑穿插於晚宴當中,巧妙調動著晚宴氣氛,都決定了這場沙龍哪怕是在夜夜笙歌的帝都都絕對稱得上是少有的頂級規格。
當然,這也足以從側麵證明那位還沒回到帝都的哥倫王子究竟具備怎樣的強大影響力。
歡快的凱旋曲彌漫莊園。
豎琴,五弦提琴、風琴、手鼓、以及最近幾年剛從迪亞歌王朝傳過來,便迅速成為樂器王子的鋼琴交織出一片讓人心曠神怡的熱鬧氛圍,這種氛圍再搭配女人肆無忌憚的放蕩笑聲,男人低沉而矜持的厚重嗓音,可以說,這也根本便是場剛開始便步入了高潮的華麗晚宴;在昂貴的帕金森針織地毯上,穿著筆挺燕尾服的男人,用珍貴珠寶和雍容晚禮裙堆砌出驚豔氣質的女人,以及昂首踱步的開屏孔雀,實在是處處流露讓人輕易陶醉、沉迷的一切因素。
晚宴便以這種奢靡節奏愈發高亢。
隻是很遺憾,一個年輕男人的突然到來,相當破壞風景的便稍稍打斷了這種華麗節奏。
便連歡快的凱旋曲都微微停頓。
他一身簡樸的黑色外袍,理論上來說還算整齊體麵,但放在這種都是衣著格外鮮豔華貴的環境裏可就實在顯得寒酸,就像是一個外來的鄉巴佬貴族驟然闖進帝都的上流社會,瞬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各種眼神——然後更可怕的是,哪怕這種種眼神除了玩味戲謔便是鄙夷嘲弄,可他依舊掛著溫和而淡然的微笑,即便沒有一個人理會他,也沒人走向他,可他甚至還主動微笑跟宴會廳裏的眾人點頭示意;從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到一路微笑不停跟身旁路過的人點頭致意,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走向角落,充分體現了他的大心髒,也將他淡然而寵辱不驚的性格氣質渲染的格外誇張。
似乎依舊是牢牢捍衛著他的驕傲,他的尊嚴。
可這種驕傲在這種場合,其實隻能顯得滑稽。
是的,是滑稽。
歡快的音樂再次響起,眾人玩味戲謔的打量沒有停止,便也更多出了許多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他獨自位於角落,便與整個氛圍格格不入。
孤獨。
可憐。
……
“真讓人心酸呢,他竟然還真的獨自到來尋求屈辱了。”
在他斜對麵的另外一個角落,可能他的到場造成最大反應的也隻能是位於這個角落的3個少女。在他出現時,這3個少女便瞬間都是神色格外的複雜,隻是這些複雜所表達出來的情緒當然也完全不一樣,就像率先打破沉默的少女,她的複雜意味便隻能是戲謔、是嘲諷,因為她是安吉莉婭。
而另一位穿著潔白晚禮裙的少女便隻能是純粹的心疼了。
伊麗莎白肯定知道奧古斯都會來,她也通過老弗農不止一次的表達過她想要和奧古斯都一起來,一起承擔這種難堪的嘲諷,可結果不出意外,她根本無法說服奧古斯都,也根本無法讓奧古斯都分擔一些肩膀上的壓力給她,在荒原時如此,到了帝國還是如此,奧古斯都霸道而蠻橫的獨自承擔著一切,將她牢牢擋在身後,給她提供著最安全最溫暖的港灣,完全就不理會她的感受,她的心疼,似乎是要將她徹底排除出他的世界,將她推向隻有美好的另外一個世界。
她抽了抽鼻子,沒說話,但握起的雙手已然指節泛白。
再一位便是穿著淡紫色晚禮裙的索菲婭。
真的,從第一眼看到奧古斯都孤單出現在門前,索菲婭便幾乎無法遏製她的衝動,直接跑向再次看到的他;可她終於還是死死壓抑了她的衝動,因為她很清楚她不能這樣做——說起來,到這個時候她肯定已經意識到讓尼古拉斯出現在克拉克伯爵的府邸絕對是一個錯誤的行為了,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她的那個行為,興許帝都的這幫大貴族繼承人們也不會對奧古斯都產生更多的憎恨關注,這讓她感到自責感到懊悔,也終於明白奧古斯都為何沒有理她。
跟她無關。
跟他也無關。
有關的,隻能是這個肮髒而複雜的世界。
索菲婭很長時間來一直在想她為什麼會喜歡他,也一直在想很早以前便要求她獨立她時刻保持清醒狀態的她,為何每次看到他便會忘記她的獨立忘記她的清醒,難道真的隻是在荒原的那段時間習慣了依賴他,習慣了跟隨他的腳步嗎?她不知道,也想不通,可不管怎樣,她唯一知道的是,她沒有必要去想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