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執法與黑袍守夜正麵交戰所造成的混亂持續蔓延,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到戰場上唇角依舊帶著鮮血的守夜者秩序長不知何時已經重新站了起來。他沒有擦拭他唇角的鮮血,隻是將視線從戰場滑落到旁觀的人群中,也不知道視線最終落在了誰的身上,他悄然便眯起了眼睛,然後,他緩緩舉起手掌,劃過他的脖子,做出一個極為隱蔽的抹脖子動作。
這個動作落在卡斯蒂亞伯爵眼中,卡斯蒂亞便終於知道他再不可能旁觀等待了。
他確實是波旁皇帝陛下一手扶植起來的皇權係核心人物,理論上來說他也的確應該牢牢站在波旁的身後與波旁的敵人浴血戰鬥,也與代表著神權的教廷神職人員涇渭對立,可問題是,如果當年沒有那位大人,不過是斐倫行省一個瀕臨沒落家族繼承人的他憑什麼能夠在斐倫崛起?而如果不是在斐倫的崛起吸引到了帝國皇帝陛下的注意,他又憑什麼能夠得到皇帝陛下的扶植栽培?所以不管他再如何的忠誠於波旁皇帝陛下,可他也從來都不敢忘記除了波旁,還有另外一位大人需要他付出更多更昂貴的忠誠,哪怕這位大人將近半個世紀來幾乎都再沒聯係過他。
他平靜前行一步。
盡管場麵依舊混亂,他的動作也細微很難被人察覺,可就在卡斯蒂亞抬腳的瞬間,他身旁的羅德裏安伯爵還是很快便意識到了他的意圖,於是羅德裏安伯爵尖瘦臉龐下意識便浮現複雜神情:不過是來自荒原的一個罪民,就算他擁有一位強大到近乎不可戰勝的老管家,但除了異端裁決所的4組守夜者,他們主仆二人甚至還同時抵擋了大半個斯坦福的力量,這樣的戰爭,哪怕結局早已注定,可對驕傲的斯坦福來說這依然是個難以承受的巨大恥辱吧?相反,就算死了,想必那個卑微罪民也會成為帝都很長時間裏的最大談資,甚至獲得他活著的時候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榮耀。
還真是諷刺。
這樣想著,羅德裏安伯爵很快便跟上了卡斯蒂亞的腳步。
不管怎樣,他必須得死。
於是看著卡斯蒂亞與羅德裏安從人群中走過草地,走向依舊坐在地上的年輕罪民,原本嘩然混亂的旁觀者們便再次緩緩安靜了下來,很少有人能夠察覺到這種安靜裏所悄然浮現的複雜意味。
人群邊緣的安吉莉娜小姐艱難收回她的錯愕眼神,望著卡斯蒂亞與羅德裏安跟高大斷然扯不上關係的背影,她沒能忍住她的咬牙切齒:“無恥。”
站在她身旁的昆廷少爺則麵無表情。
再沒有誰還會認為那個卑微罪民還有哪怕一絲的存活機會了。
……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我們的小公主為什麼會喜歡那個可憐的小家夥了,索菲婭,是因為他的執著堅韌嗎?也是,哪怕到了這種地步,他竟然還是站起來試圖戰鬥,這種執著就連我也必須讚歎。可是,難道他不知道很多時候無意義的堅持本身就是愚蠢嗎?哦看,他應該很快就能意識到這點了,說起來,懦弱的卡斯蒂亞永遠都缺少那麼一點點勇氣,如果他再勇敢一點,相信他的劍就不會隻是劃過那個可憐小家夥胸膛上的繃帶了,不過還好,羅德裏安抓住了機會,你們看到那個可憐小家夥背部鮮血中藏著的白色痕跡了嗎?那應該是他的脊骨吧?天呐,他竟然再一次站起來了,我真好奇他到底有多少鮮血可以流。”
“我喜歡這樣的場麵,那些散發著迷人腥味的鮮血總能刺激到我的靈魂。”
“我甚至聽到了鮮血落在地上,滲入草地的聲音,那是多麼美妙的樂章。”
倚靠著正廳的巨大石柱,神情隨意的佛羅多戲謔自語,他從不會刻意掩飾他的情緒,便當然也不會掩飾他戲謔調侃的真正意圖,盡管他的視線始終放在廳外草地上的血腥戰場上,可誰都知道他真正在意的隻能是他的小公主索菲婭。
索菲婭緊緊抿唇。
就像毒蛇在一點點吞噬她的心髒,她的世界也逐漸被黑暗籠罩,那種窒息,那種絕望,終於讓她的身軀開始輕輕顫抖,她已經在竭力壓抑了她的情緒,可絕望與不安又怎能被她輕易擊潰?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毒蛇一樣陰冷的佛羅多,隻是死死盯著草地上的奧古斯都,看著他跌倒,看著他掙紮,看著他流血,不知不覺,她攥緊的指尖便也有鮮血流出,她緊咬的唇角也泛起點點嫣紅。
她艱難收回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