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方語知道他是在逗她開心,很努力想抬起頭笑一下。但她還是笑不出來,拽動嘴角,不受控地就向下撇。
“後來,我就拜老魏為師了。他在南城摩托越野圈子裏好多年,一直保持著零事故率。直到那次。他是怕我減速不及時衝下山崖,才自己撞過來的。”
“結果我把他的冠軍獎杯帶走了。這話說出來,你是不是又要把我當成卑鄙小人了?”
“嗯?喬喬。”
“還和壞人一起出門麼?”
他的聲音仿若呢喃,句句低沉入耳,緩慢溫和,宛如繾綣。
喬方語始終蹲在門邊,垂著頭,近乎木然地聽完了整段故事。
或許是受到了方才奶奶的影響。
或許是從小到大,她已經在醫院,見過了太多太多的死亡。
她是棄嬰,被爺爺奶奶收養,很艱難才活下來。
從小到大,她一直很努力地活著,哪怕被欺負得再慘,遭受了再不公平的對待,她也對自己說,要堅強,生命來之不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但是生命真的好脆弱。
她好害怕,她身邊的人、她鍾愛的人,也像草芥,如螢火一般,消失在天地之間。
“我……很害怕看見傷口。”喬方語說,“也很害怕看見有人在我麵前受傷。”
她微微把頭抬起,眼眶很紅,但沒有哭。
她望著許懲的眼睛:“我從來沒有覺得你不好,以後……也不會有的。”
他一直是她,拚盡全力,也想要去追逐的光。
“隻是剛剛,聽魏叔講那個故事的時候,我……有點失控了。對不起。”喬方語說。
“你看。”許懲隻伸出手臂,沾著機油的手掌握拳,他抬起胳膊示意給她看。
“上次你幫我上藥的地方。還記得嗎?”
喬方語點了下頭。
眼前的皮膚已經恢複如初,看不見一點傷痕了。
他又轉動手臂,指著手腕的位置。
“這裏有半年都打著石膏。”
“現在也都好了,不妨礙我揍人打球。”許懲散漫笑意,“傷總會好的。”
他蹲在晴日裏,距離喬方語很近很近,額發都快要相接。
他輕輕向前,額頭快要抵住她的。
許懲低聲說:“生活總會繼續的。”
“笑一個吧,喬喬。”
“別人可都說,傷痕是男人的勳章。”
喬方語終於破涕為笑,軟綿綿地刺他:“那你還真是戰功赫赫。”
“可不是?爺的功勳,罄竹難書。”
“……你又亂用成語。”
“沒事,‘鍋蓋’又不在。”
“你什麼時候才能讓郭老師省點心。”
“我幹什麼給他省心,他吃這碗飯,就該操這份心。”
“無藥可救。”喬方語偏過頭去,不去理這個滿嘴跑馬的壞同桌了。
她望著遠處的樹,斑駁葉影,熠熠生輝。
她眼中閃爍的淚痕已經褪去,緊抿的唇角放鬆,淺淺綻開笑意。
喬方語撐著膝蓋,慢慢站起身。許懲怕她低血壓,想伸手去扶,指尖卻都是髒汙。
喬方語自己扶著牆,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小驕傲地輕哼了下。
“我可以的。”
她像是在給自己鼓勁一般,抬起手臂,向著傾瀉而下的燦爛陽光。
“Everything that kills me makes me feel alive.”
那是她上次廣播時讀過的文段,更早一天前,她還給許懲念過,得到了他Excellent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