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背著書包的林奇,他不像六年後那樣幹淨俊秀,臉上頂著塊淤青,皮膚被太陽曬得發紅,個子還沒她高。
見她不說話,林奇從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幣,說:“你怎麼還沒死心,太貴了我們買不起的。”
他走到門口的冰櫃旁邊,從裏麵拿了一根沒有包裝的棒冰,一分為二給裴妙妙一半:“請你吃冰棍兒。”
“妙妙,你聽我一句勸,咱連飯都吃不起了,就別想這些身外之物了行嗎。”林奇小小的人,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你既然都說了那是公主才能穿的,攢不動的。”
暑氣正盛,裴妙妙哢吧兩下把半邊棒冰吃完:“還沒嚐到味呢,就沒了。”
林奇也想一人一根吃個過癮,但是他們倆,裴妙妙無父無母,靠撿垃圾度日,他則跟著他的酒鬼爸,雖然能勉強混個飽飯,但也天天被打。
“這周就省下來這麼多,要是能發財就好了。”林奇歎氣。
“我請你。”她兜裏還有幾個硬幣,剛才走路時一直叮當響。
“你不存錢買裙子了?”他剛才還勸她別努力了,現在又忍著饞勁讓她別亂花錢。
他帶著裴妙妙往家裏走,跟她說學校過幾天有大人物要來,最近總有電視台的人在裏麵進出。
“校長還討錢把外牆都刷了一遍,聽說是有錢人要搞捐贈。”他表情雀躍:“我最近考試成績不錯,如果被選上就有獎金,到時候我還請你吃棒冰。”
“那就先謝謝你了。”裴妙妙彎著眼睛。
兩人在樓梯口分別,裴妙妙家破到連門鎖都鏽蝕了,裏麵遠不如改造之後亮堂,忽明忽暗的白熾燈讓客廳像個鬼屋。
裏麵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隻有一張破竹榻。
那兩個臥室倒是和早上見到時沒有區別。
除了破,還有濕熱,這個屋子就像一個大蒸籠,烤得她汗流浹背。
書桌上放著個破舊的筆記本,上麵寫著裴妙妙的名字,封麵貼著一張從時尚雜誌上撕下來的彩頁,依舊是那條雪花禮裙。
裴妙妙打開日記,裏麵的內容消極而沉重。
有時候半頁紙都在寫生活好累,為什麼自己沒有爸爸媽媽,她也想活得輕鬆一點,哪怕有一個林奇那樣的爸爸也行。
也有隻寫了個日期,然後內容一片空白。
偶爾會記錄一下某天吃了什麼好吃的東西,比如林奇請的棒冰,和她賣破爛攢錢買的硬糖。
幾乎每一頁都在哭唧唧,沒有一天不是以嚶嚶嚶為結尾。
有時候在外麵挨欺負了就哭得更凶了,整張紙都是被眼淚泡了之後又幹掉的痕跡。
還有一天,寫她撿破爛時被野狗追了好幾裏地,隻能爬到路邊的樹上嗚嗚哭,等狗走了再回家一邊寫一邊痛哭。
-好想有王子來救我。
幼年的裴妙妙一直這樣衷心的期盼著,然後裴妙妙一邊翻一邊發現她的願望變成:“有騎士來救我也行。”
再變成“公主也行誰都可以拜托快點來救救我。”
她很孤獨,很害怕,漆黑的房子裏好像藏著怪獸,在燈泡徹底壞掉的時候就會衝出來把她吃掉。
春天時,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葉很可怕,夏天沒完沒了的蟬鳴很可怕,秋天陰暗潮濕,冬天的風冰冷刺骨。
一個人的時候,每一個季節變換時帶來的變化,都能讓她在半夜縮成一團怕得痛哭。
裴妙妙無聲歎氣,手指撫著被眼淚模糊的文字,低聲說:“她一定過的很辛苦吧。”
翻到最新的幾篇日記,發現真正的裴妙妙在撿到那張紙後,態度有了轉變。
她變得積極向上,開始努力攢錢,渴望擁有一條這樣的漂亮裙子,希望能把街口櫥窗裏的小裙子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