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科爾尼洛夫將軍被任命為西南戰線的總司令,第十四團的軍官們熱烈擁護。談起他時,都懷著熱愛和崇敬,認為他具有鋼鐵般的堅強性格,一定能把被臨時政府引向絕路的國家拯救出來。
利斯特尼茨基特別熱烈歡迎這一任命。他想通過連裏的下級軍官和接近他的哥薩克了解哥薩克們對此的態度,但是收集到的情報卻使他十分失望:哥薩克們有的默不表態,有的冷淡地閃爍其辭地回答說:
“對我們反正都是一樣……”
“誰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倘若他能想辦法使大家得到和平,那,當然……”“大概,他也不會使我們更容易升官!”
過了幾天,在一些與市民和軍人接觸較多的軍官中間盛傳,好象科爾尼洛夫正在對臨時政府施加壓力,要求在前線和後方恢複執行死刑律,並采取某些非常措施,軍隊的命運和戰爭的結局,都將取決於此。人們在傳說,克倫斯基很怕科爾尼洛夫,大概他正竭力找一個比較聽話的將軍來代替科爾尼洛夫前線總司令的職務。大家還說出了幾個在軍界有名望的將軍的名字。
七月十九日政府任命科爾尼洛夫為最高統帥的通告使軍官們大吃一驚。不久,在軍官聯合會總部有許多熟人的阿塔爾希科夫上尉就根據完全可靠的消息說,科爾尼洛夫在準備向臨時政府提出的報告提綱中,堅決要求必須采取下列重要措施:在全國範圍內,對後方軍隊和居民實行戰地法庭審判,實施死刑律,恢複軍事首長的懲戒權力;把軍隊中的軍人委員會的活動限製在最小範圍內,以及其他等等措施。
就在這天的晚上,利斯特尼茨基在跟自己連隊和其他連隊軍官的談話中,尖銳地、直截了當地提出了一個問題:他們跟誰走?
“諸位軍官!”他抑製著自己的激動情緒說道。“我們象一個和睦的家庭一樣生活在一起。我們彼此都很了解,但是直到現在,我們之間還有許多很痛苦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特別是在當前,當最高統帥與政府的分裂前景已經明顯地表現出來的時刻,我們就必須直截了當地提出一個問題:我們跟誰走,擁護誰?我們大家都說說心裏話,不要昧良心。”
阿塔爾希科夫第一個發言:
“我準備為了科爾尼洛夫將軍流盡自己和別人的血!他為人極端忠誠,隻有他能使俄羅斯重新站立起來。你們看,他在軍隊裏幹得多好呀!要知道,隻是由於他才使軍官的手腳稍微鬆開了一點,而在這以前,就隻有軍人委員會在那裏專橫跋扈,跟敵軍士兵稱兄道弟,任意開小差。所以,這有什麼可說的?所有正派人都應該擁護科爾尼洛夫!”
細腿、大胸脯、寬肩膀的阿塔爾希科夫說話時非常激動。顯然,這個問題觸到了他的痛處。他說完以後,打量著聚集在桌子周圍的軍官們,有所期待地用煙嘴在煙盒上敲了幾下。他右眼的下眼皮上生著一個凸出的、豌豆大的棕色瘊子,妨礙他把眼皮閉緊,因此,乍一看,阿塔爾希科夫給人這麼一個印象,好象他的眼睛裏總是帶著一種謙遜的期待的笑意。
“如果必須在布爾什維克、克倫斯基和科爾尼洛夫之間進行選擇的話,那,我們當然是擁護科爾尼洛夫的。”
“我們還很難斷定科爾尼洛夫究竟想幹些什麼:是僅僅想在俄國恢複秩序呢,或者是還要恢複別的什麼東西……”“這不是對我們提出的原則問題的答複!”
“不,是答複!”
“如果算是答複的話,那麼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是聰明的答複。”
“可是您擔心什麼呢,中尉?擔心恢複帝製嗎?”“這我並不擔心,相反,我非常歡迎。”
“那麼問題在哪裏呢?”
“諸位!”不久以前因戰功從司務長晉升為少尉的多爾戈夫,用堅定的、因受風變得粗啞的聲音說。“你們爭論什麼?你們就莊嚴地宣布,咱們哥薩克要象小孩子拉母親的衣襟一樣,跟著科爾尼洛夫將軍走,用不著繞什麼彎子,坦率地說吧!咱們一離開他——就要完蛋!俄羅斯就會象對待大糞一樣把咱們收拾掉。事情已經非常清楚:他往哪兒走——咱們也往哪兒去。”“這樣回答才對哪!”
阿塔爾希科夫稱讚地拍了拍多爾戈夫的肩膀,含笑的眼睛盯著利斯特尼茨基。利斯特尼茨基激動地笑著,平展著膝蓋上褲子的皺褶。
“那麼諸位軍官,諸位隊長?”阿塔爾希科夫提高嗓門喊道。“我們擁護科爾尼洛夫,怎麼樣?……”
“那是當然的啦!”
“多爾戈夫的話真象快刀斬亂麻,一下子就解決了問題。”“所有的軍官都擁護他!”
“我們也不想例外。”
“親愛的哥薩克和英雄,拉夫爾-格奧爾吉耶維奇——烏拉!”
軍官們笑著,互相碰杯喝茶。談話的氣氛緩和下來,不象剛才那麼緊張了,談的盡是近些日子發生的事變。
“咱們是堅決擁護最高統帥的,可是哥薩克們卻有點兒舉棋不定……”多爾戈夫遲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