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天色就要完全黑下來,橙黃的燭光已將督公府點亮。他的院子很安靜,聽不什麼喧鬧聲。
一彎明月正高高地掛在天上，投落下來的銀白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方走到院門，準備邁出去時,不遠處正匆匆走來一個人影，身形頎長，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
李矜然瞬間眼睛一亮,趕忙提起裙擺，飛也似地奔了過去。
因著今日發生的事過於緊急，他也無法按時回來，隻得在宮中趕緊將一應事宜安排好，這才得以脫身。
本想差人回來給她遞個口信，讓她不用再等，這一忙活起來倒給忘了。
隻得火急火燎地趕緊回來，生怕她等急了。
莫延今站在原地，她跑著撲過來，生怕她摔著，連忙張開手想將她接住。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她便竄進了他的懷中。
李矜然將手環在他的腰際，仰頭看向他，低聲問道：“今日怎地回得這般晚？可是出了何事？”
莫延今她神色有些擔憂，趕忙安慰：“確實有事，不過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那就好。”李矜然點了點頭。
頓了頓，她又繼續問道：“那你是不是今日都還未來得及用過膳？”提起此事，她的眉頭不禁蹙了起來，臉上神色盡是不滿。
棘州之事過於緊急，今日他確實尋不出空來用膳。
又怕她生氣，隻得委婉道：“無妨，我不餓。”
他的話音一落，李矜然臉上便立即浮起一抹了然的神情，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我就知道。”聲音聽著有些甕甕的。
雖是這般說，但她心中也知曉他身在這個位上，定然有許多顧及不得的事情，她隻是憂心長此以往，他的身子興許受不住，他畢竟與常人不同。
將思緒收了收，不再耽擱，拉起他的手便牽著往院中走回。
兩人十指相扣，相攜而回。月光鋪灑在地，將他們的影子映照下來。
“下次可不能再這般了，縱然公務再繁忙，也該顧著自己的身體才是。”
“好。”
“你若是不好好顧著自己的身子，我可是會生氣的。”
“放心，我會的。”
“……”
李矜然就這般絮絮叨叨了一路，直至回到房中，才停了下來。
但不管她說什麼，莫延今都會應好就是了。
丫鬟再度將熱好的飯菜呈了上來。
兩人坐在一塊兒，淨好手後才開始動筷。
莫延今目光瞥見桌上那幾道賣相不佳的菜，不禁蹙了蹙眉，以為是廚房中人不上心，剛想出聲斥責，卻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趕忙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話語咽了回去。
他朝坐在他左手側的李矜然看了一眼，隻見她正滿眼期冀地看著他，眸中神色十分亮眼，亮到他都有些不太能繼續直視下去。
莫延今將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稍稍移開些許，一想到她今日竟會為了他親自下廚，心中便不知該作何感想。
驚喜是肯定有的，但更多的是無法言明的情愫。
他想，她總是這般，不知何時起，總能在不經意間就將他的心俘獲。
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有一天竟會為了他這個閹人而洗手作羹湯。
他莫延今究竟何德何能，才會遇上她。
可她越是這般對他好，他便越是覺得這一切都是虛妄，無法相信，更不敢相信。
倘若她某天真的……厭惡了，他又該怎樣，才能做到心甘情願放她走。
每每思及此，他的心便不可控製地漸漸變得鈍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