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的安撫姬坤,掌心一下下地拍在姬坤背脊上,生硬又無措。
姬坤喪親父和繼母不久,唯一的親姐姐也傳來了死訊。羸弱的少年悲痛欲絕,又哭得昏死了過去。
蘇尋嵐常年練武,掌心是厚厚的繭子,鉻得昏睡的少年極其不舒服。
她收回掌心,握住拳頭。給他掖好被褥,輕輕撫摸他的臉頰。
瘦弱的臉帶著病白,襯得眉間的顆鮮紅仙人痣紅得透亮。他眉頭緊緊蹙起,咬破的嘴唇已經結痂,卻難掩悲痛。
燭火晃動,讓蘇尋嵐的臉暴露在光亮中。
冷漠的丹鳳眼裏,殺氣騰騰。
姬坤昏睡了一夜,翌日醒來後,他覺得身體格外冷。他咳了咳,麵色越發蒼白,他掙紮從床上爬起,端藥來的大丫鬟嚇得放下藥碗,伸手扶他。
姬坤把她甩走,滿臉暴虐:“滾”。
大丫鬟嚇得退後兩步,見少爺跌跌撞撞跑向門外,花容失色。
“半妖被提到琉璃閣了。”
“大小姐的遺體就是在那裏不見的。”
“蘇小姐要斬殺他。”
“大小姐的仇終於能報了。”
半妖要死了。
姬坤停下腳步,瞳孔盡是冷漠,大丫鬟追趕而來,見小六和月牙不好好灑掃院子,竟敢坐在一起嗑瓜子閑聊。
姬家是破敗了,但是少爺還在。
大丫鬟訓斥了他們,回頭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少爺的臉。
她伺候少爺多年,從未見過少爺露出這種表情。
冷漠的眼眸全是幸災樂禍,嘴角勾起譏諷,雙拳緊緊握住,發出怪笑。
像跌落地獄深淵的小孩。
要是不隨波逐流變成惡鬼,隻能被惡鬼吞噬。
她斂了眉梢,越發小心翼翼,輕柔的哄少爺進屋。
姬坤腳步剛邁出,卻滑倒在地。大丫鬟手疾眼快,攙扶住他:“少爺慢點兒走。”
姬坤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眶下的青黑招人心疼,瞳孔中有藏不住的興奮和狂喜,偏偏眉心的紅痣十分聖潔:“半妖死了麼?”
“蘇小姐昨夜抽了他五十鞭,又把他扔在紫荊院讓他自生自滅,已經一日一夜沒進食了。”
“嗬嗬,他活該。”
姬嫿的死成為壓倒姬坤的最後一條稻草,他阿姐曾經為半妖承受了二十鞭,他就該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為什麼死的不是他,為什麼他不去死。”
大丫鬟看著幾近癲狂的少爺,低頭輕輕一歎。
“大小姐並不願意讓他死。”
輕輕柔柔的話響在姬坤耳旁,他渾身一顫。
“他不過是個孩子,你這又是何苦。”
越溪攔住提刀的蘇尋嵐,眸光望向緊閉的琉璃閣。他歎了一口氣,憐憫道:“小嫿遺體失蹤,我知道你難受,但是你不能為了因為這個而怪罪於他。”
“我是因為小嫿的遺體失蹤才怪罪於他嗎?”
向來倔強堅強的女人拔出腰間佩刀,這是龍妖脊骨磨成,潔白如玉,又有絲絲繞繞的妖氣環繞。
她眸子通紅,刀尖指向越溪,眼中冷意更甚:“我是因為小嫿死了才要殺他的。那是我姐姐的女兒,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越溪垂下眼眸:“他並不希望小嫿死去。”
“我不管,都是因為他。”
蘇尋嵐恨得咬牙切齒:“我當初就不該讓你留下他的賤命。”
一刀掠去他半個衣袖,蘇尋嵐握住刀柄,不肯退讓半分:“我已經犯過一次錯了,我不能再讓那個孽障還傷害我的外甥。”
“他……”
越溪的話還未說完,蘇尋嵐已經不想再聽了,她提刀邁入琉璃閣,大刀割破玉石板,發出尖銳難聽的刺聲。
她一腳踹開大門,傷痕累累的半妖伏在地上,鮮血染紅了他胸`前的潑墨牡丹,雙目空洞的盯著琉璃瓦,似一個死人。
前方是一個貢台,紅燭燃燒化淚,日盈環閃閃發光。
那是她姐姐的法器,姐姐逝去後,姐夫做主傳給了姬嫿。
她生得極美,一顰一笑像極了死去的姐姐。
明明是個那麼好的孩子,卻永遠離開了,死後連屍首都不見了蹤影。
“是她把你救出虎口的,你不該獨活。”
蘇尋嵐的大刀劃過門檻,沒有使多少力,門檻被一分為二。她恨恨盯著半妖,舉起大刀,凝集出刀意,往前一劈。
她控製了力道,這一刀隻會把半妖一分為二,並不會劈到貢台。
白影從她麵前一晃,越溪舉起惜花劍劍鞘,柔化了蘇尋嵐的刀意。
他把惜花劍從劍鞘抽出,劍尖指著潔白的大刀。
白色的衣袖少了一個,卻不損他的風華。
翩翩公子世無雙。
“你竟為了他跟我動手。”
蘇尋嵐眼裏的殺意如潮水般湧來,她抿嘴一笑:“我今天非殺了這個小畜生不可。”
“別擾了小嫿,我們出去打。”
蘇尋嵐眸光冷漠,她知道越溪是為了庇護半妖,卻不得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