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的天氣變幻莫測,有時還會下太陽雨,雖然現在不是雨季,以免萬一,如果出門要記得帶傘。”
留言簿一角輕磕桌麵,林潮生用動作和語言轉移陸辰風的注意力,陸辰風循著他放本子的手揚高視線,又聽他道:“書架上的所有書都可以翻閱,陸先生不必拘謹,在這裏隨意一些。”
佳夕客棧七點鍾開始營業,簡伊迷瞪著大眼睛晃晃悠悠地鑽進櫃台,打開電腦,窩在座椅裏任由眼皮打架。耷拉著腦袋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趴在桌上小憩,忽聞一陣清脆的風鈴聲,簡伊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條件反射地露出標準式笑容:“您好,歡迎光臨!”
定睛一瞧,發現是陸辰風,襯衫外麵僅套一件單薄的風衣,簡伊嗅嗅鼻子,隨著對方身上的冷氣躥進店內的,還有一股極淡的煙草味道。
“早啊,陸先生。”簡伊恭敬地和客人打招呼,“早餐八點開始,需要送到您房間嗎?”
陸辰風沒什麼主意,順話點頭:“好。”
“那等下我給您端過去。”簡伊見他步履不停,爭分奪秒地報上菜譜,“番茄米線、肉沫炒餌塊,玫瑰花蒸蛋,您有忌口嗎?”
陸辰風摘下搭在肩膀的外衣,話音消散在走廊入口:“沒有,謝謝。”
回房間衝了個熱水澡,裹緊客棧提供的浴袍,陸辰風拿毛巾擦拭滴水的發梢。安靜的氛圍裏,先前聽到的歌聲再次從海上悠悠傳來,這回清晰不少,他記下了中間的一句歌詞,“相贈雲中君”。
敲門聲劃破靜謐,是簡伊來送餐品,陸辰風道謝後將餐盤端到陽台,歌聲已經飄離得很遠,隻剩遠方大片朦朧的光影和水霧。
吃過早飯,陸辰風決定出門,還有半天離開雙廊,就算遊玩的心情如同外麵的天氣一樣,難得來一趟,總要去逛逛有名的景點。
邁離客棧,散步在空曠的馬路上,走出很遠,陸辰風才想起來忘記帶傘了。倒也無所謂,他雙手插兜沿著昨天的來路一直往前走,映進眼中的景象各有不同。
腳步停頓,陸辰風佇立在一叢茂盛的花草前,有些意外地低下頭,這個地方他是記得的,腦中的印象還很清晰——林潮生曾蹲在這裏欣賞過花朵。
陸辰風俯視近處鮮豔的顏色,花卉形狀不一,高矮參差不齊,沒能提起他的興致。
直到小腿酸澀發麻,後背開始熱了,陸辰風便順著洱海沿岸花叢間的小徑踏上一方狹窄的碼頭,坐在長椅上稍作休息。
點一根煙沒滋沒味地抽吸,綠油油的美人蕉擋掉半邊視野,這片區域的風景欠佳,所以廊道上隻有他一個人。
先是盯半分鍾浮升的煙縷,繼而隨飛竄的蜜蜂晃動視線,最後將目光定格在爬到膝頭的一隻七星瓢蟲上,煙滅了,耳邊靜悄悄的,一人一蟲和諧共處,誰也沒去打擾誰。
越是煩悶就越想獨處,陸辰風遠離生活圈,也是害怕別人過剩的好意。麵對無數安慰,他倍感壓力,無從回應,每個人的負麵情緒都不可能與他人感通,因此陸辰風不願坦白和傾訴。
可越是獨處就越空虛,越發悲憫自己,曾經的滿腔熱忱被現實這盆冷水兜頭澆下,最終連一顆火苗也沒能守住。
夾掉煙蒂收進兜裏,陸辰風等瓢蟲飛走,起身站到碼頭豁口處,不顧危險地腳踩邊緣,眼瞅著再往前一步就會跌落水中。
他摁亮手機,給他最好的朋友撥過去電話,依然無人接聽。
陰雲堆積,醞釀了整個上午的雨水終於落下,絲絲瀝瀝,是場牛毛細雨。獨處後的結果,是更難擺脫沮喪和失落,陸辰風麵色愁雲,好似失足跌進沼澤,掙紮著,深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