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隻瞥見半邊上挑的嘴角。
道路轉折,光線晦暗,不甚明亮的視野裏,一家明信片店被書吧和水吧擁擠地夾立在街邊,露出窄小的門臉,布簾內側的裝潢複古懷舊,整麵牆壁鋪滿了各式各樣的卡片。
陸辰風揚高視線,人手夠不到的地方貼著一行醒目的藍字標語:寫給未來的自己。
“這家店可以按照客人要求的時間郵寄信件和明信片。”林潮生專注地挑選卡片背麵的圖案,“也可以寫完直接貼好郵票寄出,會蓋上大理古城的紀念郵戳。”
他從架子上取下一枚印著花田的明信片,問陸辰風:“你要不要給家人寄一張?”
陸辰風放平唇角:“不用。”
林潮生見狀沒再多言,向店主借了根圓珠筆,轉臉對陸辰風道:“對麵的街角有公共吸煙區,你在那裏等我吧。”
尼古丁在肺裏滌蕩一路,陸辰風舒坦地吐出口煙霧,兩側的商鋪都已打烊,唯有眼前的這間小店還亮著一盞吊燈。
入眼暖黃,林潮生守在木桌前持筆寫字,有幾分學生樣的乖巧,也有著讀書人的斯文。陸辰風欣賞半晌,眨眼浪費了大半根煙,倒也沒覺得可惜,甚至對不遠處的一人一景仍流露出些許意猶未盡。
林潮生的動作比陸辰風想象中快不少,似乎沒寫幾個字。撂下筆同店主交代兩句,付了錢,林潮生在本子上注明委托店鋪郵寄的具體日期。
邁到店外時,陸辰風早已站在台階下等他,身上散著淡淡的煙味兒,嘴裏含著兩顆薄荷糖。
陸辰風問:“你是要寄給誰?”
林潮生答:“保密。”
間隔幾米就有一杆路燈,兩人的影子在身後拉長交疊,陸辰風改口問:“為什麼突然想寫明信片了?”
林潮生依然答:“保密。”
不肯透露一點訊息,眼中還藏著一抹意味深長,陸辰風覷著林潮生壞笑的表情,不受控地想要抬手去捏他的鼻尖兒,最終變成克製地雙手插兜,滿臉無辜地聳了聳肩膀。
古城入口處的牌樓下方,等著一男一女。女生尋見陸辰風和林潮生的身影,沒先急著打招呼,而是舉起胸`前的相機,將柔和的月色與朦朧燈火一並納進取景器,為他們拍攝一張清晰的合影。
還是來時的那輛小麵包,回程的路況順暢無阻,車子停靠在佳夕客棧院門前,林潮生謝過司機,發現下車後的陸辰風始終緊擰眉心,不停往口中倒著薄荷糖。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林潮生問。
陸辰風嗓音低沉:“有點上頭了。”
林潮生抿笑:“要我扶著你回房間嗎?”
“還不至於。”陸辰風解開衣領喘了口氣,摸摸那對兒雪花銀袖扣,沒丟。他放心地說,“睡一覺就好了。”
小動作全被林潮生收入眼底,停頓幾秒,他朝客人們道一句“晚安”,拍了下陸辰風的肩:“我去廚房泡兩杯醒酒茶,你在房間等我。”
房門大敞,正對著走廊牆麵上的幾張攝影作品,陸辰風沒往屋裏走,立在玄關處耐心等候。微醺的狀態最怕坐車,一晃一吹風,頭便開始發暈,神思還算清醒,最起碼能看清那人鏡頭下山海的輪廓。
天高幽遠,河流蜿蜒,一時間所有入目的景色,無一不是林潮生。
腳步聲響在走廊進口,陸辰風垂著眼,盯緊虛空默不作聲,光是聆聽對方的動靜,每一步都好似合著自己的心跳。
直到地毯上出現林潮生的影子,聽見茶杯磕碰在一起的響動,陸辰風這才整理好絮亂的心緒,緩慢抬起頭。
玄關燈下,林潮生泛紅的臉頰一覽無餘,小心端杯的模樣有些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