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架上的小紅薯仍舊蜷縮成一團。急救車的燈光明亮刺眼,小紅薯燒得神誌不清,嗚嗚咽咽地捂著肚子,隻會喊疼。

醫生問:“名字?”

江陵報上自己的名字。

醫生不悅道:“我說病人的名字!”

江陵一怔。忽然間意識到,他竟然連小紅薯的真名都不知道。

醫生對此相當不滿,但也無可奈何。隻好在病曆上記下“小紅薯”三個字。

潦草的字體,像個笑話。

急救車在土路上狂奔。每一次顛簸,小紅薯都捂緊肚子,嗚咽一聲。

江陵心如刀絞,摸摸他冰涼的手,問醫生:“還有被子嗎?”

醫生道:“隻有這一條。”

那一條厚被子,已經蓋在小紅薯身上了。可他還是冷得發抖,蜷成一團。

江陵幾乎想把他抱起來,用自己的身體溫暖他。可是醫生不讓。

“這樣太危險了!”醫生皺著眉頭,抓著把手,身子隨著急救車顛簸而一晃一晃,“你就讓他躺著,別亂動!你也別亂動!車子開太快了!坐好!”

江陵心知當務之急是趕往醫院。他不敢添亂,隻好壓下心頭痛意,俯身湊到小紅薯耳邊安撫。

“沒事的,別怕。馬上就到醫院了。到醫院就好了,沒事的……”

小紅薯已經燒得神誌不清。隻會哭,喊疼。根本聽不進話。

江陵心都碎了。

急救車上,度秒如年。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趕到醫院。小紅薯被推進搶救室,接診的醫生護士把江陵推出來,讓他去掛號繳費。

江陵來到收費窗口,伸手一摸。兜裏隻有兩百塊錢。

醫生看他實在沒錢,小紅薯的情況又確實緊急,便自掏腰包,給他墊了費用。江陵千恩萬謝,在搶救室外焦急等候。

等了許久。裏麵的醫生沒出來,外麵倒是又來了幾個醫生,急匆匆地進去。

搶救室的門關上的瞬間,江陵看到那幾個醫生快步朝小紅薯那張床走去。

簾子裏麵傳來小紅薯撕心裂肺的哭叫聲。

“痛啊——救救我——”

“我要死了——媽媽、媽媽!”

……小紅薯的爸媽,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是有多痛,才會讓一個如此堅強的孩子,哭到神誌不清喊媽媽?

江陵眼圈一紅,幾乎想闖進門裏去。

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強迫自己站在搶救室外麵,眼睜睜地看著門關上。

他不是醫生。他救不了小紅薯。

隻有醫生才能救小紅薯。他要相信醫生。

搶救室外的等待,再一次地度秒如年。

又是不知道多少年過去,終於有醫生走出來。

是最開始接診小紅薯的那位醫生。

醫生剛叫出小紅薯的名字,江陵就快步來到他麵前。

江陵還沒來得及說自己是小紅薯的家屬,就見那醫生低著頭,飛快地寫了張單子,塞給他。

“胃穿孔,要馬上做手術,不然會有生命危險。你趕緊去籌錢吧!”

錢。

又是錢。

隻要幾千塊。

一盒小青柑也是幾千塊。

一場救命的手術也是幾千塊。

江陵站在搶救室外麵。隔著鐵門,聽到小紅薯在裏麵哭。

他在哭,好痛,好痛。

他在求救。他快要死了。

江陵沒有絲毫猶豫。他攔住轉身欲走的醫生。

“先安排手術。”

聲音有些發抖。不似從前。

江陵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找回以往那種冷靜鎮定的語氣。

他看著醫生的眼睛,堅定地,斬釘截鐵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