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即便這些年遇到再難再危險的時候也沒有這般恐慌過。
他嚇壞他了,他終於看清了自己陰暗卑劣汙穢的一麵。
猊烈惶恐地想,他的喉嚨難以自抑地發出了一聲類似悲鳴的低音,幾乎窒息一般。可猝不及防地,眼前的人突然撲的一下投入了他的懷裏。
清冷的幽香撲麵而來。
“你到底怎麼了……”李元憫緊緊揪著他的衣襟,顫顫地哽咽,“你嚇到我了知不知道……”
在外從來便是練達穩重,儒雅端方的廣安王,在他的寢房內,縮在他養大的青年懷裏,像個孩子似的委屈哭訴。
猊烈胸膛起伏著,心裏疼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隻用掌心將他的腦袋按進脖頸裏。
“殿下……”
他全然不知所措,他想好好地護著他,捧在手心裏、含在嘴裏的那種,可內心深處卻又卑劣地時時想侵犯他,想狠狠地打上屬於自己的烙印,這樣矛盾的心態幾乎每天都在折磨他,叫他要瘋了。
今日在郊外,他長身玉立騎在矯健的白色駿馬上,頭束玉冠,一身月白襴衣,如謫仙一般在人群中發著光,除了他,他看不到旁人。
看著那長生廟中的肖似他的塑像,他終於明白了。
他就是他的菩薩,他需要他來渡他,他此生唯一的菩薩。
於是他難以自控地深夜找了來,像野獸一樣地圍獵他。
可他怎可以嚇壞他?
在猊烈的懷抱中,李元憫慢慢緩了過來,他狼狽地擦了擦眼淚,抬起頭來,正要冷著臉教訓他幾句,抬眸驀地一怔,他第一次看見了猊烈露出那種無所適從的眼神,像迷途裏不知方向的孤獸,惶惶不安。
他沒來由地,便消了氣。
當下歎了口氣,摟上了他的脖子,貼了貼他的臉頰。
“……你到底怎麼了?”
那一雙燭光下澄淨如清泉之水的眼眸包容地看著自己,猊烈的喉結動了動,埋首在他的脖頸中,深深聞著他身上的幽香,粗重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將人緊緊抱在了懷裏。
他一直嗅一直嗅,像是執拗似得,“你是我的。”
緊了緊手臂,又道:“你是我的。”
李元憫被他緊緊地扣在懷裏,動彈不得,但不知為何,他覺得猊烈很不安,這種不安感染著他,令他感同身受地泛起一股酸楚。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像兒時安慰他一樣:“阿烈……”
撈出了脖頸上的腦袋,摸了摸那略顯冷厲的臉,仰起頭,很自然地貼上了他的唇。
這個吻沒有欲望,隻有安撫,隻輕輕地,一點一點地啄吻。
他抓著猊烈的手腕,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薄薄的胸膛上,那兒分明有一顆跟他一樣跳動的心,他輕輕地在他耳邊道:
“這個世上,能叫我這樣的隻有你了。”
猊烈喉頭猝然一哽,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收緊了雙臂。
這天夜裏,猊烈沒有回去,兩個人像兒時一樣頭靠著頭,身體貼著身體,躺著依偎在一起。
李元憫咬著唇,耳尖紅紅的。
“你……真的想看?”
猊烈沒有說話,隻定定地看著他,黑曛曛的眼睛閃爍著,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
李元憫拽著薄薄的褥子,感覺手裏汗津津的,他抬眼看了看猊烈,又不安地低了頭。
燈燭劈裏啪啦地燃燒著,臥房裏的光影便有了些搖搖晃晃的朦朧,紗幔垂著,裂了一塊,正委頓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也並不是很久,隻是這樣的時光難免顯得漫長至極。
李元憫突然抿了抿唇,像是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