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草地上,看著眼前的明豔少女扯著韁繩,肆意飛奔在這碧空翠海裏,她是那樣的鮮活,美麗,充滿了生命的熱度,不再是上輩子那個慘死的少女了。

他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卻幾乎要落下淚來。

入夜了,夜風有些發涼,然而草叢上卻是熱浪騰騰。

許久了,那樣的動靜才停歇下來。

李元憫抱著胸口那顆腦袋無力喘熄著,二人不急著抽離,隻這般靜置著。

一隻夜鶯宛轉地啼起來,在這靜謐的郊外有著幾分孤清。

猊烈擔心他著涼,打算起身給他穿衣,然而他一動,身下的人卻摟著他的脖子不讓他起身。

“殿下?”

李元憫靜靜與他對視半晌,突然道:“我們的事……我想告訴阿英了。”

身上的男人呼吸一滯,啞聲:“真的?”

李元憫摸著他的臉,許久許久。

“阿英是我們最親的人……她應該要知道的。”

即便他們的情愛不容於世,至少想讓至親明白。

猊烈眸色中翻湧著劇烈的情愫,好半天了,他才按捺下來,隻輕輕地抱住了他。

“好。”

第44章

告訴倪英的那一天,正是阿英十四歲的生辰。

因要瞞著身份,不便聲張,故而廣安王府的這顆掌上明珠隻能在軍營裏過了個潦草樸素的生辰。

可倪英卻沒有什麼不開心,她本不是什麼喜好奢靡之人,隻纏著李元憫給她如往常生辰那般做一碗長壽麵。

李元憫親自下廚,擀了細細長長的一根麵,一根便足足盤了半碗來,象征著長長久久,福壽永康。熱氣騰騰的麵上窩上一顆溏心的荷包蛋,澆上湯頭,軍營的夥房又能有什麼好料,然而倪英卻是吃得很開心。

因為如同每一次的生辰,有她的兩個至親陪著她,左邊是她的阿兄,右邊是她的殿下哥哥,她仿佛可以這般當著一輩子的掌上明珠。

日頭從氈窗照射進來,兀自亂舞的灰塵在光線中肆意遊走,地上,三個人的身影拉成了亢長的一團灰黑,融在一處。

筷子撲的一聲掉在地上。

倪英眼眶蓄滿淚水,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兄長,又看了看那一臉平靜看著他的殿下哥哥。

她頰上癢癢的,抬手一摸,指尖上一片濕跡,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流淚,比起聽聞兩個至親在一起的震驚,她心間更是充滿了一股含著憤怒的委屈,憤怒什麼,委屈什麼,她全然不知,可看著那個溫柔的人,她心裏居然生了幾分妒忌,對自己阿兄的妒忌。

她竟不知自己是這般小氣的人,居然對自己的親生哥哥生出了那樣可怕的妒忌,妒忌中含著一種畸形的怨怪,仿佛他搶了自己的東西一般,但任何東西,隻要阿兄想要,她自然都不會跟他搶,因為沒人比她更懂得那顆藏在冷漠皮囊下的對自己的愛護之心。

可今夜,她卻無端端生氣了,諸般情緒湧上心頭,教她無可自控地流淚。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窩處滑落,她死死咬住唇,拿手背重重地擦掉,狠狠瞪了猊烈一眼,她何曾給過他這位冷麵的兄長臉色,但時下,她半點都控製不住心頭的厭惡,恨不得衝上去打他。

猊烈目色幽深,喉結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麼。

李元憫垂了眼眸,歎了口氣,道:“阿烈,你先出去吧。”

猊烈深深看著他,離去之際他又看了看別過臉的阿英,歎了口氣,旋身離去。

營房內隻有倪英隱隱的抽泣聲。

李元憫拉了她的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幾讓她坐了過來。

倪英嘴唇顫唞著,最終耐不住,哇的一聲撲在桌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