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換掉他的書冊,拔掉他的筆毫,甚至偷偷鋸斷他的椅子腿,險些將那年近六十的老先生摔的骨斷筋折,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個月。”

他說到這兒,嘴角竟還掛起一抹頑劣調皮的笑意。

在室內泛黃燭光的映照下,他一隻陰鷙冰冷竟添上了少年人的靈動活泛,仿佛是這回憶也將他帶回了十幾歲時的少年時光。

他笑著道:“姑姑知道之後便氣急了,將我們拎著就要去給先生請罪,我們從小被她管的慣了,也不敢反抗,在先生床前狠狠的挨了她幾板子。”

“可是回來後啊,她親手做我最愛吃的翡翠涼糕,蟹粉蒸豆腐,然後很溫柔的給我上藥,其實那傷根本沒什麼,她那點子力氣哪裏能傷到我,隻是看她心疼的模樣就想裝著再嚴重些,好叫她多些溫存,後來甚至為了讓她多給我多上幾次,特意去犯些過錯撩撥她,又有時想起她無奈的樣子,心中便也期待異常。”

謝稹幾乎是帶著歎息的回憶著。

寒亭在一邊聽得卻是無奈悵惘,想到當年謝稹原本是個孤清的性子,後來卻和沈星酌一樣恨不得上房揭瓦,作起來除了自己沒人管得住。

她初時還以為是被沈星酌這個皮實的帶壞了,如今可算知道,這家夥就是故意氣自己博關注。

帶著些無語的口氣,她插了一句。

“你這姑姑若是聽到這些,怕是在地下可安寧不了了。”

謝稹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他此時清秀眉宇舒展開來,那墨色深沉的眼眸倒影著床榻邊的燭光,仿佛冰雪初融,頓生波光瀲灩的萬千情態。

寒亭不由看得微微一怔,隻覺眼前美色誘人,令她實在不忍移開目光。

謝稹緩緩欺近她,身上常服緞麵料子發出簌簌輕響。

不知不覺間,他已離她很近,他眸中斑斕更盛,如盛了灼灼火光。

他微眯起漂亮的眼眸,輕聲道:“我也是如此想的,總覺得姑姑不安寧呢,說起來,若是能用這點子事將姑姑擾得活過來,與我嬉笑怒罵上一場,我這故事,講的便值了。”

他伸手撫過寒亭烏黑柔順的秀發,青絲如水般在他的指尖流淌,間或落入他的指縫中。

如墨一般的發絲,落入他白皙修長的指間,便生絲絲纏綿情意於心尖盤桓。

寒亭哽住了喉頭,隻覺胸中有吐不出的氣,上上下下,不斷翻騰。

她幹巴巴的道:“人死哪能複生呢,豈不是不合天道。” *

謝稹狀似苦惱傷感的一皺眉:“娘娘這話說的是,可我卻盼著她有一日能如娘娘這樣與我並肩在床上,說著貼心的話——”

他的另一隻手尋到了寒亭的手,將那隻柔弱無骨的小手十指交扣握在手中。

“——做些親近的事啊。”

聽他竟戲謔的叫起自己娘娘,寒亭隻覺喉間幹渴,那股子熱氣又燒上來了。

她不由後仰退了些,道:“殿下的故事好像還未講完。”

謝稹聲音愈低,道:“快完了,娘娘曾問我到底想與誰梳頭畫眉?”

寒亭不答,隻覺男子氣息繚繞在鼻端,讓她連思緒都變慢了些。

看著他異常惑人的鳳眸,俊挺鼻梁,往常淺淡的唇色這會兒竟也染上了幾分豔。

她方才發現,瞧了謝稹這麼些年,竟沒發現,他竟是個男狐狸精投生的。

她混沌的搖了搖頭。

謝稹喉嚨裏溢出一聲低笑,溢出的氣息打在她白嫩的耳珠邊。

他帶著笑意的歎息道:“便是想為姑姑你啊,為你梳一世發,為你畫一世眉——”

“——為你窮盡此生,不惜此身。”

便是為你,流盡吾血,為你,舍棄吾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