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的問詢,許星燦卻良久不曾答話,隻是唇邊的笑又浮露諷刺。
許星河知道答案,他輕吸了一口氣,說:“落凡,曾經和我說過一句話。”
“……”
“‘你我的身世,無法改變,生在這個世上,也並非你我自己能選擇的。就算他們不容,我們已經站在這兒了,我們總要活下去的。要一直往前走。’”
許星燦微訝地看著他。
許星河靜靜跟他對視。
“許星燦,我確實討厭你,恨你,可我還是那句話,我從沒想過跟你爭過什麼,更不想和你樹敵。給你和你母親造成的傷害,我很抱歉,可那些也非我所願,更非我能選擇。但是你對我和我媽做的那些,也算我們償還給你了,所以,許星燦,我不欠你什麼。”
“……”
他手臂撐著地麵緩緩站起身,是要走的姿態,居高臨下看著他,道:“從今後,我跟你橋歸橋,路歸路,過去的,我全當忘記。我不會打擾你,也希望你不要再來招惹我,否則……”頓了頓,他說:“我不會再因為對你的那些莫須有的愧疚,而忍耐你。”
許星燦仰頭看著他,“你已經全都放下了?”
“是。”他說著,最後深深盯了他一眼,轉身。
就在他即將走出房門口的時候,許星燦卻徒然騰起身,在他身後忽喊一聲:“星河——”
星河——
許星河腳步頓住。
他的眉宇漸攏起。
大抵是他從未聽過許星燦這樣喊過他的名字,又或者說,是他從未聽過許星燦用這般歇斯底裏的語調呼喊他的名字。
莫名的一瞬,記憶裏的某個陌生的久遠的聲音似乎被喚醒,又似乎與他這一聲呼喚相重合。在他的耳邊一聲又一聲,現實與虛幻混合不清。
……
“許星河!”
“你給我起來許星河!”
“你起來!你起來!”
“你不許死!許星河你聽到沒有!我不許你死!”
“許星河你給我醒過來!”——
……
垂在身側的指尖難以置信微蜷,許星河緩緩回過頭去。
他看他的眼神錯愕而狐疑。
許星燦的神色卻是異常輕鬆的,他發白的唇翕動了半晌對他笑笑。
他眼眶泛紅,眼底血絲遍布,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爍亮的眼底似乎氤氳水光。
他似乎是想對他說什麼,神色起初是在斟酌似的醞釀,指骨幾番攥了攥了皺亂的褲料又鬆開。最終卻隻是對他愴涼似的一笑,道:“我輸了。”
“……”
“可是,你也沒有贏。”許星燦笑說:“你別得意。”
許星河唇角抿起。
他微蜷的指尖釋負般輕輕鬆開,一念暗嘲自己多想,轉念心底又突然莫名橫生悲涼。
淡淡望了他幾秒,許星河低聲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爭輸贏。”
因為從一開始,他便知道。
這場戰爭的結局,注定兩敗俱傷。
……
許星河走後,許星燦似乎喪失了全身的力氣,被靠著床沿漸漸滑坐在地上。
窗外的夕陽已盡數沉沒,唯有天際盡頭漫著絲縷藍紫的雲苟延殘喘。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天。
……
那一天——許星河按例前去清溪縣看望顧沄,他找人圍堵許星河的那一天。
起初計劃這一切時,隻是因為恨,因為接受不了張嫚的死,因為想要找一個情緒的發泄點。
他知道張嫚的死其實無關於他,可是他說服不了自己就這麼放過他。他無論如何都要抒發出這一口惡氣,他要給他一些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