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

他低垂著頭,長睫翕動,裝作沒聽到,繼續看數學冊。

“你這人怎麼就不說話?你不是疼得厲害嗎?看書能幫你止疼是不是?”少年眉目間染上怒火,氣鼓鼓地指責他。

他翻動書頁的手微微一頓,他就想不明白了,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他都如此冷淡漠然,為何對方還可以拿熱臉來貼他?這位少年就這般不識實務嗎?

“還是其實你疼得都說不出話來了?算了,我去給你倒點溫水,你先喝著。”少年說完也沒問他同不同意,就風風火火地捉起他桌麵上的水杯跑到飲水機前倒水去了。

“喏,給你,快點喝,喝一點或許還可以止疼。”少年還幫他把瓶蓋都扭開了,像是生怕他疼得連開瓶蓋的力氣都沒有似的。

少年就像一隻小蜜蜂一般在他耳邊嗡嗡嗡,雖然他知道喝熱水也沒多大用處,但他嫌他吵,就還是接過水杯敷衍地喝了兩口。

然後他抬頭睨了少年一眼,意欲表達:水我喝了,你怎麼還不走?

少年卻傻乎乎地誤解了他的意思,還蠢笨笨地以為他是在道謝,圓圓的眼睛彎成兩道背新月,連連擺手,“我知道你想向我道謝,不用這麼客氣,應該的。你現在好很多了吧?我看你臉色恢複了一些,沒剛剛那麼蒼白了。”

雞同鴨講,對牛彈琴。他幹脆就閉口不言,默不作聲。

少年卻興誌勃勃地和他說了很多話,直到天色漸晚,少年才戀戀不舍地道別,“明天下午我再過來找你,你回去要記得吃點胃藥,聽到了嗎?”

不過是一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為何要一再關心他到底難不難受?

他麵色冷峻,裝作無事發生地離開了。他表麵雖是如此,但其實第二日臨近放學他竟頻頻向班級門口望去。

少年果然如他所說,下午依舊過來找他。少年就像是一個話癆上身,每次都有源源不絕的話題來與他搭話。

少年一連來了七天,第七天臨走時他才神情落寞地說他以後再也不能來了。

少年是代表其它學校來此參加考試的,因為有初試,複試,還有辯論賽,所以一共持續了一個星期。現在考試結束,少年也該回到他本來的學校了。

“以後你要記得好好吃飯,別再胃疼了。”少年伸出手應該是想揉他的頭發,但最終被他清冷的神色給勸退了,少年愣愣地收回手。

少年就像是一滴水在他的世界裏漾蕩開來,驚起一池漣漪之後,他卻轉身離開。

他轉頭去看窗外的寂寥天光,心裏想的是:與其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出現還好。

再見到少年是夏天過去、夏秋交接的時刻,因天氣寒冷,黃葉已經開始漫天紛飛,他站在黑鴉鴉一片人群圍著的演講台上,演講結束,他一抬頭就看到一張被鮮花簇擁著的清秀俊逸的臉。

“這是獻給你的花,你真的好厲害、好優秀,我好佩服你。”少年抱著一大束花雙手一伸將花遞到他的麵前。

少年的模樣和夏天時並未有多大的不同,他眼裏閃耀著明晃晃的佩服之意,卻澄澈幹淨沒有其它東西。

少年不記得他了……

他想著想著,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可悲,又有些不甘。

為什麼?明明還是夏天的事,為什麼他時常將那段稀鬆平常的記憶拿出來反複回憶,而少年卻完全失了印象?

自此以後,他原以為的平衡就被完全打破,因為在同一所學校的關係,他開始留心起少年的一舉一動。

這也就是少年落水之後,他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人的原因。

他費力地把少年從冰冷寒冷的水池裏拉起來,少年眼睛都哭紅了看著他。他把少年帶回宿舍,讓他換好衣服,少年更是感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