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聲罵了幾句,檳嵐平複好情緒,上前幾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又反手迅速將門仔細掩好,防止那些糟心的喧鬧吵著屋內好不容易才安睡下的人。
可沒等檳嵐轉過身,床邊就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含著沙沙啞意:“咳,咳咳……檳嵐,外頭那樣吵鬧,可是出了什麼事?”
沈行業勉強斜靠著床沿直起身子,麵色蒼白帶了病氣,目光裏卻一片清明,看著已經醒了有一陣子了。
見他醒來,檳嵐趕忙急步上前,將手中的瓷碗望案台上一擱,伸手去扶,關切道:“將軍怎麼不再睡會兒,剛剛才喝了退燒藥好受一些,您該多休息休息……”
“我啊,睡的足夠了,”沈行業擺了擺手,眉頭覆著濃重的倦意,“對了,將外麵的事說與我聽聽。”
檳嵐見勸不動他,隻得作罷,一邊端了盛著藥汁的瓷碗過來,一邊滿心怨氣的將事情含糊帶過:“是他們大驚小怪,不過來了幾個府外的人,怎麼也死不了人。再說那些貪生怕死的螻蟻要真能死了也是老天長眼,將軍費心管他們做什麼。”
沈行業眉頭皺起,喝止道:“檳嵐。”
“將軍別動氣,是我失言了。”他不過是為將軍不值,若是因此讓將軍不悅就不好了。檳嵐咬牙咽下滿腹的心酸,偷眼去瞧沈行業,“將軍快喝藥吧,等下要涼透了。”
天光早已半亮,碗內灰褐色的藥汁盈盈映著光,沈行業愣神半天,悄悄紅了眼。
良久,沈行業才又開口:“你剛才說來了府外的人……”
若是府內真的進了來曆不明之人,以檳嵐的性子,定然是第一個坐不住的。可現在他麵上卻沒有半點焦灼,可見已經摸清了那人的來曆。
沈行業又想到自己方才迷迷糊糊間,似乎在床邊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沙場上斷腿傷筋都沒掉過一滴淚水的男人,此刻對著留有餘溫的藥碗,額頭青筋極力暴起,都沒能忍得住喉間的一聲嗚咽。
“那人……是芙兒嗎?”
雖然沈芙早前請求他不要將這一切告訴將軍,但檳嵐從沒見沈行業如此失態的模樣,心口一痛,什麼都不想瞞著了:“將軍,來的人確實是二小姐。”
“昨日我出府求藥屢屢被人驅逐,走投無路之際,多虧遇上了二小姐才得來了幾味藥,”想起受過的屈辱,檳嵐鼻頭一酸,抬手狠狠揩掉眼角的淚滴,他接著道,“聽了您病重,她放心不下,這才執意要來看您一眼,還說明日還會送藥來,囑托我將您照顧好。”
“不過,”檳嵐猶豫了一下,“二小姐不讓我對將軍您說出實情。”
沈行業搖頭,含淚一笑:“來的不聲不響,去時也無聲無息,她這是在怨我呢。”
別說沈芙,連常伴沈行業身邊的檳嵐回憶過往的種種,都想不明白為何將軍的態度會發生這樣巨大的轉變。
原先沈行業對沈芙,可謂是寵溺至極,但凡能夠應允的事情,他絕不會說半個“不”。
但從四年前的某一天開始,將軍對著二小姐的態度突然變得十分疏離冷淡,甚至可以算得上不聞不問……
想到這,檳嵐沉默下來不再吭聲,看了眼沈行業,欲言又止。
沈行業並沒有理會檳嵐疑惑的目光,隻是緩緩飲盡最後一口藥汁。口舌間苦的發澀,他眉間沉鬱的溝壑也更深了一層,“這些年,我確實是冷落了她。”
檳嵐本來還在心裏為自家將軍開脫,聽見沈行業親口承認,他終於忍不住了,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可將軍既然明白,又為何要這樣傷二小姐的心……”
為何?
沈行業滿臉疲憊,閉眼長歎,複又苦笑一聲:“自然是為了讓芙兒避開那人的耳目,能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