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師麵對亞瑟,心裏其實頗為驚訝:
羅伊出事之後,最關心羅伊的,不是羅伊的父母親人,也不是羅伊的車隊和隊友,竟然是這個看起來和羅伊“針鋒相對”了整個職業生涯的對手。
“羅伊的情況已經完全穩定了,但壞消息是,我們沒有任何手段能夠讓他醒來。”
亞瑟皺起了眉頭。
“很抱歉,威爾遜先生,希望您能了解,即便是現代醫學手段也有極限。”
亞瑟一向寡言少語,這時隻問了一句話:
“究竟怎樣做,才能讓羅伊醒來?”
不知為何,主治醫生聽了這一句單刀直入的問話,竟然覺得有點感動。
但他無法提供能給人帶來希望的答案,隻能回答:
“這恐怕需要奇跡出現。”
亞瑟立在原地,長久地沒有說話。
連站在他對麵的大夫,都能感受到一種不可名狀的哀傷正在慢慢湧出。
——難道這就是“對手”之間才會有的深情厚誼嗎?
“我去看看他,可以嗎?”
主治醫師忙不迭地點頭,親自陪亞瑟去了羅伊的病房,留亞瑟一人在那裏,臨走時囑咐:“如果病人有任何異常,請您馬上按鈴通知我們。”
病房門關上,亞瑟在羅伊身邊坐下,端詳他的這個“老對手”。
羅伊安靜地閉目仰臥在病榻上,他身上連接了不少監測儀器,在一旁不停閃爍。
嚴重的事故並未給羅伊的外貌造成多少改變,他那張臉一如既往的漂亮,隻不過略顯蒼白消瘦而已。
但隻要羅伊不曾醒來,亞瑟就無法見到他那雙形狀漂亮的眼睛睜開,也無法再見到他眼裏明亮的笑意。
這時的羅伊,唇角依舊微微上揚,仿佛正噙著笑——這讓亞瑟一見就想起:這家夥原本是媒體的寵兒,是最上照的車手,一度傳出過要“跨界”娛樂圈的傳聞。
“你這家夥,難道連做夢都在麵對媒體嗎,都在準備拍照嗎?”
亞瑟忍不住喃喃地說。
但讓亞瑟莫名心安的是,羅伊從來沒有“跨向”那個紙醉金迷的世界。羅伊這一生都在從事公路賽車運動。
一生一世,一雙對手。
自從第一次和羅伊在比賽中相遇,亞瑟就在一直在默默關心著羅伊。
17年過去,做了這麼多年的對手,世上可能沒有人比亞瑟更懂羅伊的了。
他了解羅伊的高傲心性,也懂得羅伊的簡單純粹。他明白羅伊為什麼會選擇年複一年地在賽場上馳騁:羅伊就是愛這項運動——和他一樣。
“醒來吧,我需要你。”
亞瑟伸出手,握住了羅伊的手,試圖感受羅伊的溫度。
與羅伊做了半生的對手,他早已習慣了身邊有羅伊的日子。
在環法賽場一次又一次地輸給羅伊,亞瑟從不服氣——於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在環意和環西賽場上把場子找回來。
失敗的日子固然很難熬,但是亞瑟心裏清楚,隻要有羅伊在,他就有源源不斷的動力在這條路上前行。
誰知道時光流逝得如此之快,這麼多年了,亞瑟早已經習慣了羅伊,看慣了羅伊的笑臉,聽慣了他的話術——他對羅伊的了解,可能還要勝過他了解自己……
但他從來沒有向羅伊吐露自己的“心事”;
他以為兩人之間這種奇妙的“關係”會永遠延續下去。
直到羅伊摔車——
亞瑟隻要一閉上眼,就能回想起那個“噩夢”時刻。
那次摔車事故就發生在亞瑟眼前。
他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慘劇發生的那一刻,亞瑟身不由己地越過了羅伊身側,越過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