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夢裏你會再夢到的。”紀司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被水燈節所震撼。

“哪有這麼快。”葉茯苓躺下`身,瞟了一眼紀司南,突然覺得頭腦很昏沉:“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象,我好像站在了天上,而不是地麵。”

那香並不是普通檀香,還加了催眠的東西。葉茯苓感覺自己吸入得越多,意識消失得越快。她趁著自己還情形,想喊一聲紀司南,紀司南卻先開口了。

“你去追我的表,全是出於你所謂的朋友情誼嗎?”

“是。”葉茯苓沒有鬆動任何口風,也沒有改變她的想法。

“我知道了。”紀司南率先閉上了眼睛:“你還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你是個好人。”葉茯苓憋了好久。

“倒也不必。”紀司南說道。

葉茯苓還想說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沒有意義,幹脆也閉上了眼。煙霧在兩個人中間縈繞,葉茯苓的意識終於完全消失了。

這一晚她並沒有夢到水燈節,也沒有夢到人造銀河。

她說不上自己夢到了什麼。畫麵是黑白的,她用手撿著滿地的碎盤子,遠處傳來小孩子的哭聲。沒有五官麵容模糊的母親拎著包裹頭也不回地離開,男人一邊抽煙一邊大聲叫罵。

她收拾好盤子,走到教室裏。那些穿著校服上衣的人七嘴八舌對她說,你不配坐到我們班的班長身邊。

她走出學校,走進一間辦公室。格子間裏,有穿著正裝的女人們對她說,你憑什麼能和科長一起吃飯呢?我們科長名牌大學畢業,家庭條件優越,你甚至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那些人對她說這些時,夢裏的她都沒有任何表情。

再後來,有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穿著西裝的男人,搖下加長版豪車車窗,溫文爾雅說了一句喜歡。夢裏的她表情扭曲起來,就好像在黑夜裏活得好好的鼴鼠,突然被翻了土壤,直接麵對烈日的灼燒。

葉茯苓猛然睜開眼,陽光已經照進了窗子。映入眼簾的,是芭比粉色巨顯黑的指甲。她動了動手指,感覺很陌生。

她坐起身,看著玻璃窗裏若隱若現的影子——瓜子臉、杏仁眼、奶茶色的卷發垂在肩頭。

葉茯苓輕輕晃動頭發,伸出雙臂,活動著好久不曾真正屬於她的關節。

她終於拿回了她的身體,她終於變回了真正的葉茯苓。

她輕跳到地下,光著腳踩在地板上,感受地板的冰涼,又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涼水從喉嚨直潤到她心裏,她整個人的表現就好像是植物人突然恢複了知覺一樣。

很快,葉茯苓的目光落到了床的另一邊。男人還閉著眼,好像還在沉睡中。她悄悄再次跳上床,放輕呼吸,看著他的眉眼。她的目光輕輕略過紀司南的五官,最後停在他的唇邊。

葉茯苓想起那晚,他牽著她的領帶,輕輕吻上她的唇角。那份旖旎埋葬在她心底的小角落裏,將永不見天日。

葉茯苓看著角落花盆裏早就化為白灰的香。

她俯下`身,輕輕吻在了他的唇角。這是她獨特告別的方式,告別紀司南,告別泰國,告別他的心意,將一切轉回到正軌。錯位的星盤終將歸位,沒有結果的情感她也已經深埋於心。

從此以後,葉茯苓就是葉茯苓,紀司南就是紀司南。

二人就像兩條相交的線,越走越近,有一瞬間交彙成一點,卻終將分離,越走越遠。

她可以做這個先走的人。葉茯苓拎起早就收拾好的箱子,在關閉房門的時候,並沒有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