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簡直優秀極了。

我並不是太生氣,反而因此燃起了一股熊熊的征服欲。

高山之高,便是為了讓人征服而存在。

噢,不,比喻成高山實在是太抬舉他們了,這些人大抵連小山丘也算不上,頂多是一個小水窪,還承滿了泥汙。

而是遲到的管家,也未必是跟我一路的人。

我決定親自試一試他。

向著眾人,我以練習了一百次的悲痛並堅強著的神情道:“我知道現在是最艱難的時期。非常不幸地,勞萊伯爵永遠離開了我們。不過,我也有責任承擔起身為伯爵夫人的義務。事務方麵的決策,往後可以直接交予我處理。”

我得到了相當果斷的回絕。

“請您再休息一陣吧。我知道,就算您不說,伯爵大人的離去對您的打擊一定很大。在這極為痛苦的時刻,我們一定會替您守護好貓眼石莊園,陪您走過這段最艱難的時間。”

管家眼中的欲/望既炙熱又眼熟。

現在的他,和我曾經在紅寶石學院傍上另一位公爵之子、充分地享受了身份帶來的好處之後,在鏡子中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樣。

那是對權力與地位的割舍不下。

也許,管家在貓眼石莊園的權力、勞萊伯爵生前交予他的權限,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大、要多。

這麼說,管家就是我的敵人了。

既然是敵人,那就是必須鏟除的存在,我也不必對他太客氣了。

對管家誠懇的話聽而不聞,我悠悠然地掠了他一眼,後目光落在了那二十幾個仆人的身上。

“有誰會寫字嗎?”

他們麵麵相覷,接著零零星星舉起了一些手。

“在莊園工作少於三年的放下手。”

所幸,還有幸存者。

從手的主人中,審視一番後,我挑出了一個女仆,讓她來到我的麵前。

“為我做一件事。”

“您……請說。”

她戰戰兢兢,像是被我用刺刀逼著上了絞刑場,心裏不外乎在呐喊著‘救命!為什麼是我?你難道就不能使喚其他人嗎?!’的話。

我可不打算放過她,徑直把漂亮的羽毛筆和浸了香水的紙給了她,旋即微笑。

“把缺席者的名字寫上去吧。”

全場一靜。

所有人盯著我,像是看著殘忍的怪物一樣,卻又夾帶著絲絲慶幸。

而被迫拾起了筆紙的女仆手足無措,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流下,猶如被困在了孤立無援的荒島,緊張焦灼到了極點。

“這……我……”

若寫,這是對於缺席者的背叛;若不寫,則違背了我的命令。

我假裝看不到她的萬般糾結,擺出了不太高興的模樣,壓低了聲線,繼續無情地逼迫:“怎麼?你不肯嗎?”

“不、不是的,隻是……”

女仆更加惶恐了,連話也說不完整,猶如在風雨交加寒日裏瑟瑟發抖的幼苗,恍然在下一秒就會倒下。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十惡不赦的儈子手。

裝模作樣地苦惱了一陣後,我揮了揮手,示意他上前來。

“費特,你來寫吧。”

是了。

又是費特。

數個小時前,我的心情大概就跟你現在的一模一樣——‘怎麼又是你?!你不是已經跑路了嗎?’

我想,我實在是低估了青春期少年的堅決。

昨夜,他根本就沒有離開帝都,而是在一個小旅館裏躲了起來。

當白天打聽到了我的被帶走的消息後,準備隨時站出來為我——不,準確來說,是為烏卡蘭頂罪。所幸,他這個想法沒有跟他大半夜跑去找勞萊伯爵一樣那麼衝動。在他破壞掉我苦心製造的自殺意外之前,他先來見了我。

當時的他看上去愧疚極了,是我根本不能理解的愧疚。

也出於這愧疚之下,他問我,他還能為我做什麼。

於是我說,來貓眼石莊園打工吧。

然後,他就來為我打工了。

說來可笑,我在叔叔嬸嬸家生活的時候,隻像是素昧平生工具人,不曾感受到溫暖,可在我離開他們家之後,居然從費特的身上感受到了親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