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裏,輕易難辨其中真偽,也就難覓其間真相。

但若有朝一日霧散水竭,空蒙蒙一片消盡。

藏不住的,也終將落底於白晝。

然而縱然衡瑤光隱有所覺。

隻要霧未休歇,水泉未竭,他就可永遠將之視若無。

他未曾深究諶引再三的邀功自誇。

隻極平淡自然,好似理所應當地答:“你對我而言,一直都很有幫助。”

諶引眼睛一亮。

諶引忙問:“所以看在我對你這麼好的份上,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一件事?”

“你想讓我回答什麼?”

“……天道。”諶引如此應他,“自從那一日,你與天道談論之後,我能感覺到你心裏藏了一些事。可無論我怎麼問,你都不肯說實話。我活了千年,沒什麼不知道的,衡瑤光,你藏著不肯說,我能感覺到。”

衡瑤光循著他的話意靜了半晌。

“人活一世,心底總有幾個秘密。”這便是衡瑤光的回答。

落下的聲音輕若流雲。

諶引聽罷心底一急,他道:“我為你做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就想這麼敷衍我?我跟你說,裘之語為什麼會在酒館被我遇見,就是因為林其渭對他有話不直言,藏著掖著,他一急就去酒館借酒消愁,喝得多,還哭得慘。你別看他現在睡得香,跟沒事人似的,其實我剛遇見他的時候,他哭得眼睛都紅了。”

論互相出賣,諶引也並未落於下風。

隻他出賣的不過是編造而來的謊言,裘之語卻出賣了他自己都不明悟的真相。

先有裘之語的一番出賣。

諶引言語裏幾分真假,其實一聽便可知曉。

衡瑤光蹙眉看他。

搖曳飄飄,偶然躍動的燭焰灑落了一片光。

光停在諶引的發頂,就將他滿頭青絲襯出淺黃的輪廓。

光又有兩分落在了他的半張側臉。

眼尾唇角,就似蔓出零星淺淡的緋色,陰影悄然隱落,便將他的雙眼鋪出翅影星華交織的海。

極為漫長的一段時間裏。

馬車靜得驚人。

衡瑤光近乎歎息般開口說話。

“因為他對林其渭的情感,與你我皆不相同。“他說,”他喜歡林其渭,而你,並不喜歡我。至於我,也並不喜歡你。“

——他用了一個非常委婉的方式,近似婉拒般如此暗示。

像一陣並不慘烈的驚雷。

卻足以讓整個天地,都為之顫唞。

192.

裘之語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

剛到馬車上時,周遭氣氛還算是和諧平靜。

但當他舒舒服服睡了一夜之後,整個馬車上流動的空氣,都似乎變得壓抑。

這種壓抑的氣氛讓裘之語覺得很不對勁。

他看衡瑤光的神情,他看不出來。

他看諶引是什麼樣的反應,諶引就瞪他一眼。

裘之語不由聯想到他那睡得香甜的一整夜。

必然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之事。

才會讓現在的兩個人變得這麼奇奇怪怪。

裘之語是個沒有機會也要製造機會的人。

他很快在某個休整之時找到了機會,能夠和諶引單獨相處一段時間。

河邊的微風吹得人心曠神怡。

裘之語的神情卻很是凝重。

他問在河邊淨手的諶引:“你和衡瑤光發生了什麼?”

諶引撥弄著河水的雙手頓了頓,隨之又若無其事般繼續滑動。

“這個,他說他不喜歡我。”諶引說,“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的,難道我就喜歡他了嗎。”

裘之語:。

裘之語麵帶同情:“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