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出事的第二天,僧人了緣外出雲遊,隻帶了幾名徒兒,他的師兄弟都無法說出他的去向。”趙玉成歎道,“五娘究竟撞破了什麼,唯有等她恢複些,再讓晏晏試著一問。”

他望向薑雲琛:“那些賊人皆為死士,眼見脫身無望,便咬破毒囊自盡,但老臣帶人埋伏在外,抓住一個行跡鬼祟之徒,事發時,他正往山下逃竄,十有八/九想去通風報信。不過此人嘴硬得很,堅稱自己是遠道而來的旅人,不慎在山中迷路,一腔西域口音,顛來倒去隻會求饒。”

“西域人?”薑雲琛有些意外,這未免也過於巧合。

“不,中原人相貌,當是常年生活在邊境,潛移默化地被影響。”趙玉成道,“老臣直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就暫且把他扣押。殿下不妨過去看看,待到明早再移交刑部審訊。”

薑雲琛起身,想了想,從衣襟中取出一隻小瓷瓶打開,仰頭咽下裏麵的液體。

這藥可以改變嗓音,他原本拿來應對不時之需,以防在招提寺有熟人,聽出他的聲音。

西域口音……或許也是“老朋友”。保險起見,還是謹慎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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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去往隔壁禪房。

一進門,就看到那人被捆得嚴嚴實實,口中塞著布條,安分守己地坐在地上,燕國公府的親衛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守,謹防他有任何小動作。

薑雲琛對他的長相十分陌生,但他不敢保證對方未曾見過他,於是沒有摘下麵具。

然而不知為何,那人望見他和趙玉成的瞬間,惶然無措的眼睛裏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驚恐,霎時麵無血色。

薑雲琛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預感:“不好,他要尋死!”

親衛們反應迅速,但還是慢了一步。

那人頭一歪,倒在地上,轉眼便沒了聲息。

親衛檢查過後,跪地請罪道:“屬下失職,叫他自絕經脈而亡。”

趙玉成不覺詫異,神色凝重道:“他之前裝得一副不會武功的模樣,老臣急於向僧人打聽情況,未及親自查驗,可老臣手下之人非等閑之輩,竟悉數被他瞞過。”

薑雲琛心下一沉。

此人的武功遠在那些死士之上,寧願被抓也不肯展露,興許是權衡利弊,自知無法逃脫燕國公府精銳的圍追堵截,相較而言,還是保住性命、把消息帶出去更重要。

如今毫不遲疑地選擇自盡,是因為他還是趙玉成?

他戴著麵具、改換聲音,即使臨川王本人在場,估計都認不出他是太子,可趙玉成早年隻與北疆天淵打過交道,完全沒到過西域,又怎會令此人聞風喪膽?

燭火幽幽,屋裏無人說話,安靜得落針可聞。

他看著地上無聲無息的人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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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趙五娘身心受創,堅持了許久,還是不受控製地打起瞌睡,昏昏沉沉間,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晏晏,你與誰一起來的招提寺?我好像沒有看到阿宏或是錦書。”

“不是他們。”趙晏低聲道,“祖父尋了一名親衛與我扮做夫妻。”

趙五娘驚訝:“你現在是太子妃,與旁人假扮夫妻,太子殿下沒有意見嗎?”

“救人要緊,他可以體諒。”趙晏寬慰道,“再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又不是你和霍公子這般兩情相悅,能有什麼意見?”

“晏晏!”趙五娘赧然,想到生死未卜的意中人,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終究無以為繼,被困倦帶走。

趙晏輕手輕腳放她躺平,為她蓋好被子。

抽身之際,聽到她的囈語:“……共同經曆了生死,這輩子,再也沒有什麼能分開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