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1 / 3)

們的身姿,雙腿並攏,手帖褲線,目視前方;隻有他會將爬山看做磨煉意誌的演習,“必須登頂,全力以赴”;也隻有他總會跟在他們身後,在兒女筋疲力竭產生放棄念頭時百般鼓勵,“可以,再加把勁”。井瑤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對於宣前進的看法,即便親近如宣承,她想暗自留存對二爸的獨一無二的感激——是宣前進讓她領悟到堅持的力量。每一個被困境壓到無法喘熄的刹那,她總會想到山頂在前腿如灌鉛行進的那個自己,然後有一個聲音:努把力,井瑤,努把力。

那是宣前進的聲音,久而久之變為她心裏的聲音。

如果您不走該有多好。宣前進過世後很長一段時間,井瑤總會產生這個念頭。可能是回家的路上,可能是某個失眠的夜晚,也可能剛剛結束一通與井鷗的電話。她尊敬他,感激他,並且深切地,想念他。

某種程度上,宣前進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很忙很忙,子女的學業生活全權交予井鷗,他甚至沒有參加過宣諾的家長會。可他以身作則賦予他們很多信念——胸懷正義、心奉憐憫、咬緊牙關挺過去。

井瑤想,父親或許也包含著這樣一層深意。

爬至半山,秦碩體力不支最先放棄,“要不我先下去吧,趁還有點搬爐子的力氣。”

八月正午,太陽烘烤大地。

嘉念滿頭大汗氣息虛弱擠出一句話,“我跟你一起。”

“我也……”莊澤瞄著宣諾,換成疑問口氣,“要不我也下去?那麼多東西,秦哥自己搬不動。”

發起這場出遊的宣諾看看前方又向山下望望,退後一步,“算了,我跟你們下去。”

打退堂鼓的三人皆以“家屬”身份到來,此前甚至未曾見麵。盡管宣諾體力尚可也一心想登頂,可思慮不由自主占據上風——她擔心他們之間會尷尬,畢竟是日後可能成為家人的他們。

目光齊齊投到未表態井瑤與宣承身上,他們沒有交換信號卻同時說出同樣的話,“我想上去。”

話音剛落,宣諾笑了,“哥,姐,我就知道。”

這是屬於宣家子女的默契。

宣承伸出手,“那走吧。”

井瑤愣了愣,隨即拉住,“走。”

兵分兩路,一路前行,一路下山。

井瑤全程沒有鬆開手,她麻痹自己——沒人知道的地方,你可以這樣做。

掌心出很多汗,指縫皆是汗津津的黏連。井瑤想到某次夏夜和宣承去看達利畫展,他們最後一批進場,意猶未盡時被展館工作人員點名,“請快點,我們要閉館了”。他牽著她的手去找最想看的那幅《記憶的永恒》,一路快走終是看到了——黎明中的裏加特港灣,幹枯赤摞的樹,荒漠沙灘下融化的時鍾。多夢幻啊,記憶消融在時間裏,變為永恒時空中無法被摧毀的證據。宣承拉著她的手,在管理員不斷催促下戀戀不舍離開展館,很熱,就像現在一樣,可就是不舍放開。

回憶太多,太厚,又太滿,以至於某個微小的細節都是曾經發生的紀念。

他們最終登頂。俯瞰城市,目之所及皆如樂高搭起的玩具城,樓房、車輛、樹木,所有都變得微小而精致。人群是被安置在特定地點的風景,不能發生,古板卻有趣地呈現出各自生活。

井瑤問,“嘉念的鞋是你買的嗎?”

宣承看過來,“重要?”

”嗯。”

“她自己買的。”宣承如實作答,“不好停車,我沒下去。”

井瑤沉默半晌,又問,“如果可以下去呢?”

她知道自己無理取鬧此刻極其任性地在鑽牛角尖,可太想聽得答案,就像看一本懸疑小說,真相讓她失去耐心,恨不得一頁翻至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