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1 / 3)

“你客人還在,檢點點兒。”

周不疑瞥了方停瀾一眼,笑了笑︰“他是不是我客人還不一定呢。”

等女主人關上房門後,周不疑立馬換了個坐姿癱在了軟椅上,他懶洋洋地從桌上拿過茶水,以一種毫不雅觀的姿勢喝了一口︰“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說,想問什麼現在可以隨便問,像那位女主人說的,我倆能在這裏待到傍晚。唉,要是能過夜就好了,使館的床睡得人腰疼。”

周不疑這一路坦誠得仿佛毫不在乎的態度反而讓方停瀾更摸不清他的底細,男人看著杯中粼粼綠色,決定開門見山︰“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挺容易就發現了。秦唯玉這個人,自以為小心翼翼,其實到處都是馬腳。”周不疑嗤笑,“煙花夜那次我雖然難得不在,但他事後處理他那位女伴的手段也太放肆了點,由不得我不注意。”

“處理?”方停瀾隱約記得那夜秦唯玉確實帶了位女伴,他立即抓住了這兩個字。

“方千尉,你不要小瞧了你的發小。”周不疑並沒看他,他下巴快垂到了脖子上,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攪著茶盅,“我是前年過來幹這份活兒的。在我之前盯著陳王殿下的先後有兩個人,一個死在了一場車禍裏,馬車翻了,人飛出來時腦袋磕到了街沿石頭上,腦漿子流了一地;一個吃了沒處理幹淨的河豚,當時人就沒了氣息。聽起來都是意外對嗎?我可不覺得是意外,久夢城裏隻有因果,沒有意外。”

“你說了這些,我可以選擇不相信你的話,”方停瀾搖頭道,“畢竟我跟唯玉相處了八年,我跟你今天才第一次見麵。”

“八年算什麼,秦唯玉可在久夢獨自生活了十年。”周不疑抬起眼皮,笑得意味深長,“方大人,你選擇信哪邊,你應該早就有答案了才對。”

方停瀾無言。

他確實早就有了答案。小時候連隻蛐蛐都不敢抓的孩子,如今卻能一邊扮楚楚可憐,一邊暗下殺手。他並不覺得秦唯玉這樣做是不對的,換他在這個位置上,沒準會比秦唯玉更幹脆利落,他隻是被周不疑這一笑,使自己更清楚的認識到——再沒有什麼和以前一樣的了。不僅是他,秦唯玉,還有整個東州。

方停瀾沉默了良久後,抿了一口杯盞,低聲道︰“茶不錯。”

周不疑也跟著笑飲了一口。

話既然已經說開,接下來的氣氛便頓時鬆弛了下來,方停瀾咂著回甘問道︰“他既然是這種人,你居然還能活到現在?”

“我前麵那兩個人太死板,說監視就監視,大公無私得仿佛在做什麼聖職,當然死得快。我就不一樣了,秦唯玉在我麵前醉生夢死,我也在他跟前醉生夢死,大家心照不宣,各生歡喜。”周不疑答得理直氣壯,一點不把自己的瀆職當一回事,“所以,我現在找你,也是想這麼心照不宣一下。”

“你對梁王殿下並不是很忠心嘛。”

“你不也是一樣嗎?”周不疑大笑,“忠心有個屁用,能換幾個錢?我在這邊兢兢業業的幹活,到時候回了東州,見了梁王殿下養的兩匹駒子,照樣得點頭哈腰喊一聲白馬大人,黑馬大人。人比馬還賤的世道,我給他忠心,是指望他賞我副好轡頭麼?”

方停瀾一針見血︰“你恨梁王。”

“不不不,我不恨他,”周不疑一麵否認著,一麵聲音卻漸漸地冷了下來,“不瞞方大人說,我身份不比您,是小吏之子。父親不過是在裂國之戰中護衛了梁王的寵妾出京,才換得指甲蓋大的一官半職,他把這一官半職當寶貝,削尖了腦袋想把我往梁王府裏送去當幕僚,好讓我也當個指甲蓋。可惜我不爭氣,末席都排不上,回回隻能站在角落裏。梁王能想到我,會派我過來,也不過是因為我小時候的乳娘是個南國女人,教了我南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