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來去的最遠的地方不過是久夢的牛頭岩,有時也會想想……海那邊會是怎麼樣的一番天地。”
法盧科剛要說什麼,海連向他比了個手勢止住了對方的話頭,他看向龍容,認真問道︰“這是你的真心話?”
“假的。”龍容雙手交握,視線落回在桌上那張擬了一半的禮單上,“我對嫁人沒有什麼想法,但遲早都是要嫁的,不是北宏的太子也會是龍息堡的哪位親王,或者是緹甦周邊的國主;與其到時候讓他們擠在垂芷庭裏,不如我趁機出去轉轉——何況,我也不一定會看中這位北宏的太子呀。”
龍容性格雖柔,但一旦下了決心便不再更改。兩人知道勸不動,幹脆幫她看起了禮單和使團隨行人員,商量到一半時,龍容忽然看向海連道︰“對了,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去泰燕?”
第79章花犯春
4.
“那你同意了嗎?”
傍晚的紅榴港,最熱鬧的地方當屬這一家瞎子酒館。這裏老板從前是個水手,在一次火並中瞎了一隻眼後便不再出海,專心賣起了酒。隻要是這裏的常客,你便能品嘗到四荒各地的好酒。
但今天海連沒點他們這兒招牌的龍息烈酒,而是自己拎了一個酒瓶放到了桌上。
“嘗嘗看。”他說。
奧布裏安啜了一口,不由驚訝無比,酒液入口時仿佛花團錦簇,但咽下後卻像是冰稜剖開了牡丹一般清洌,哪怕是最不懂酒的粗人,也該明白這一瓶絕對價值不菲。男人喉嚨中便發出了滿足的喟嘆︰“好酒。這不會就是阿克說的你剿來的那十四壇東州酒?”
海連點頭︰“沒錯。”
“有名字麼?”
“……”海連張了張嘴,卻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剿來的東西,忘了。”
奧布裏安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他又飲了兩口,轉回了話題︰“你還沒說你最後同意了沒?”
“同意什麼?”
“跟著王女殿下去泰燕呀。”
“我說我考慮考慮,反正他們九月才出發,現在才入夏,早著呢。”海連歪靠在座椅上,聽遠處喝醉了的水手們大聲吹噓著自己上一次的冒險,“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仿佛這個活就該落到我頭上一樣。”
“因為你是東州人?”
“我沒把自己當東州人,”海連自己也飲了一口,“我覺得我哪兒的人都不是,真要問,我也該是允海人。”
奧布裏安哈哈大笑︰“說得好!敬您這位海上國王!”
兩人撞一撞杯子,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一起在泥巴區喝涮鍋水一般的酸臭麥酒的時候。老友一年未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說,海連聽他說起了此番遊歷的見聞,又聽他罵了一通不懂欣賞的觀眾,最後話題兜兜轉轉到回憶過去時,海連才注意到對方似乎是有些喝醉了。
花犯春有這麼容易上頭麼?海連咂舌,從對方手中將酒杯收走,而奧布裏安還在嘀嘀咕咕︰“……我當年真以為你表哥是個大好人,真的。”
“我從一開始就沒認為他是好人。”海連對著一個喝高了的人有些無奈,“還有說了多少遍,他不是我親戚。”
奧布裏安繼續嚷嚷︰“他還當時借錢給我付了房租呢!”
“那點小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不鹹不淡地答道。
確實不算什麼。現在四荒中誰不知道遲錦方家與羅河聯合商會結盟,轄天下銷金路,那些走南闖北的蓬萊客、博浪商們就算鬥篷上沒有方家的紋,也總有一兩樣是方家的貨;如今哪怕是在久夢城,那些煙草,綢緞與香料,無不有著方家的痕跡。
就連這杯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