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自己在早已聯係好了黑街裏的地下幫派,今夜正是新宵之節,家家夜不閉戶,燈火達旦,街上的遊人亦是滿坑滿穀,一旦發生動亂或是火災,到時候那群私兵還想從城外往皇宮趕,估計也會被徹底堵在路上。他看了一眼入夜的天色,甚至還十分悠閑地打算去換一套前兩日剛做好的孝服。
他喚了一聲僕從,門外卻無人應答。
秦唯玉皺了皺眉。他推開門,除了空氣中傳來節日裏煙火與酒的香氣外,似乎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陳王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剛想回房取槍防身時,從庭院外忽然傳來了很輕的腳步聲。
“什麼人!”秦唯玉斷然喝道。
來者一邊緩緩擦去了佩刀上的血跡,一邊從繁枝掩映中一步步走過了門洞,那張秦唯玉以為自己再不會見到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極其優雅的笑。
“晚上好,唯玉。”方停瀾道。
秦唯玉咽了口唾沫,“你……回來了?”
“我從沒說過我要辭別啊,”若不是男人臉上還帶著血漬,這個笑容足以稱得上十分純良,“倒是你,這麼晚了,不在家中守歲,要去哪兒?”
對方的聲音一貫溫柔,隻有和他共事久了的人,才能聽得出他收斂起的刀鋒寒意,秦唯玉知道自己可能大勢已去,但他仍然還抱著一絲賭徒般的希望︰“停瀾,我們好好談談。”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看在我們小時候的情分上,行麼。”
“當然可以,我一向都是個特別好說話的人,”方停瀾欣然點頭,他收刀入鞘,忽然粲然一笑,“幹站著聊也沒什麼意思,不如一起下一盤棋吧。”
說下棋,方停瀾就真找了一張棋盤和秦唯玉分坐兩端,方停瀾先行,他將騎兵向前推了一步︰“想聊什麼?”
“我……這段時間很擔心你。”隻要對方肯談,秦唯玉就覺得自己還有機會——畢竟四年前的那一晚他都沒有動手殺了自己,就說明自己在他心裏的分量並不低。陳王放軟了聲音,斟酌著字句道,“周大人不肯告訴我你的行蹤,我又實在害怕梁王那邊會借機報復,所以……才將你派給我的人都遣散了。”
“沒關係,我也是怕你回東州後沒有根基,才把人手勻派給你。”方停瀾搖搖頭,並不介意,“不過看你這半年似乎過得很好,勢力也頗有些風生水起的意思,我就放心了。”
“從前的事我有許多對不住你的地方,是我的過錯,但這世上我真正相信的也隻有你。”跟鎮海公打感情牌頂多算是開場白,秦唯玉知道對麵這個人藏著多麼洶湧的勃勃野心,他繼續道︰“隻要我們兩人還同心協力,我登基後便你方家提為並肩王,君臣一心,與你合掌天下。”
“合掌天下……”方停瀾咂著這個詞,看著自己的一枚棋子被秦唯玉吃掉,他翹起了嘴角,“唯玉,當年你母家衰微,你又不受陛下重視,從小時候起,都是我來分給你東西,吃的,玩的,用的……如今你說要跟我合掌天下,是想償還小時候我分給你的那幾塊糕點,兩本書籍嗎?”
“你對我的好,我從來不曾忘。”對方這副軟硬不吃的態度讓秦唯玉愈發沒底,他看了一眼窗外,收在袖中的一隻手緩緩緊握成拳,臉上的表情卻愈發懇切,“當年我是昏了頭,才脅迫你丟下那名刺客回了東州;這四年裏,我一直在後悔,後悔與你不夠坦誠,才鬧出嫌隙。但今日是攸關勝負的一局,你現在好好想想,我們如果就此決裂了,會便宜誰?”
“你是說秦唯?”方停瀾聲音淡淡的,伸手又將謀士棋往前推了一步,來到了“河橋”上,“不用擔心,周不疑去處理了。”
秦唯玉垂下眼楮,喀拉一聲,他又取下了方停瀾的一枚棋子︰“是嗎,那我相信周大人一定會辦得十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