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冬芽自覺開口再問任何問題,都會很難堪,但她還是問了,“你當時製止他了嗎?”
孟知行搖搖頭,“他貼著我的後背說我那幾集寫得不好,他花了很多時間指導我,這是個肯定會播出的大項目,沒有他給我這個機會,我就不可能出頭。他說如果我再寫出這樣的質量的稿子,他就要換了我們。”
這是謝冬芽預料之內的難堪。
用自己天生所得的優勢壓迫弱勢,是謝逢春擅長的。
出身,是優勢,有時候,也是原罪。
裴霈幾乎是咬了牙說:“這個劇本,我和知行的構思,源於範老師一個廢了的稿子,他給我們講課的時候當了案例。我和知行都覺得可以按照這個思路擴展成一個很好看的武俠故事,我們問範老師要了這個人設的授權,做了各種設定和情節。一直到謝逢春在找合適做《江樓二十夜》套拍劇大綱時找上我們,情節設定實際上已經很成熟了。”
謝冬芽問:“你們為什麼要把自己做的原創劇本給謝逢春做別人IP的套拍劇,就是為了這個拍攝機會嗎?”
裴霈反問謝冬芽,“不然呢?編劇都希望自己寫的故事可以拍攝出來,讓更多人看到。我們因為想要獲得這個機會,放棄了編劇署名,放棄了稿費,難道還是我們的錯嗎?”
謝冬芽看到了年輕麵孔上一覽無遺的憤懣,“是的,你們沒有錯。但是某種程度上,你們對作品話語權的放棄,縱容了後來情況的發生。”
裴霈立刻反駁,“是我們想要這樣的嗎?你們製片方,隻和有背景有關係的、有播出作品的、有流量的編劇和作者合作。小透明投稿的作品,再好的構思,最後也隻能變成你們策劃塞進碎紙機的垃圾。”
她的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在謝冬芽的耳中層層轟鳴。
但是,她回複出來的話,卻是這樣冷酷,“和我說這樣的話的,你不是第一個編劇,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而局麵要靠自己去改變,在哪裏都一樣。”
“你說得對。”一直沒有說話的孟知行,突然低聲說了一句。
謝冬芽和裴霈都安靜下來,看著孟知行。
孟知行低低說道:“是我自己縱容了謝逢春。第一次我沒有指出他的問題,第二次我沒有因為第一次的事情拒絕再去他家。所以才有第三次,他直接上手摸了我……”
謝冬芽聽不下去,“好了,不用說了。”她站了起來,“你們確定要報警嗎?”
裴霈和孟知行不約而同抬頭望向謝冬芽,又不約而同點了點頭。
裴霈問她,“你會把我們怎麼樣?告了謝逢春後,你會封殺我們嗎?”
一句話把謝冬芽問笑了,“行業這麼大,東家不做做西家,哪有個人隨隨便便能封殺個人的。”
孟知行小聲說了一句,“謝逢春說要封殺我們。”
謝冬芽嗤笑出聲,“聽他胡扯。”她笑了笑,“看到劇本的時候,我差一點以為是你們範老師寫的本子,你們倆劇本水平很好。”
裴霈眼睛一彎,笑了,“真的很好嗎?”
謝冬芽點了點頭,給予她們企盼的肯定。
孟知行說:“範老師總跟我們說,雖然機會很難得,但不要輕易給別人做槍手,會磨蝕掉自己的寫作風格和寫作激情。是我們不好,太想早一點成功了,沒有聽範老師的。”
謝冬芽一呆。
“不要輕易給別人做槍手,會磨蝕掉自己的寫作風格和寫作激情。”這句話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還沒有和範文軒確立關係時,她對範文軒說的。
那時候,他倆的關係剛剛一笑泯恩仇,把關係破冰。
她對範文軒說:“師兄,以後去報社咱們一起走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