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悔不當初,隻歎息了一聲:“我明白了。”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隻怪他簽下合同兩個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合同的福利待遇上有問題。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但必言而有信。
便在這裏呆五十年,也好過無處可去。
畢竟起屍數月,他回憶混沌,對自己的現狀仍舊不解,為了避免魔化做出不可挽回的錯事,必須找人了解情況。他也明白,這偌大世界,能接受自己“僵屍身份”的,隻有妖鬼與術師了。
然而其他的小鬼小妖們,好似怕極了他,方一見到他,便立刻跑得沒了蹤影。他那時候沒有掌握身上靈力的用法,控製不了一身威壓,往往都是他走進荒山野嶺尋妖鬼,可方圓百裏內卻沒有一隻鬼敢靠近。
彼時他能力運用不熟練,也不會使囚困的術法,與妖鬼距離太遠,抓隻來問問情況都做不到。
唯有沈袞,身上的靈力內斂強大,一眼就能看出他沉睡的年份,也不懼怕自己。
這麼想著也是件好事,至少有人能對自己形成牽製。想通後,夏劄將手頭他和沈袞人手一份合同,小心且正式地收進了懷裏。
不再與沈袞糾結待遇和福利的問題了。
沈袞見狀,幾不可見地輕笑了下,身體後仰靠在了椅背上,打了個哈欠:“就寢。”
說完就眼一閉,靜止了。
一旁始終當背景板的老趙:“……”
不至少送個客嗎?
夏劄也準備休息了,去能被月光照到的地方閉目。
老趙已經拿到了想要的符籙,卻還沒有要走的趨勢。他心中既膽怯又有些不可名狀的興奮,在離夏劄三米遠的、自以為的安全距離內,顫唞著嗓子小聲問他:“冒……冒犯了,您……您真的是……千年僵屍?!”
“或許是,”夏劄笑了笑,“實不相瞞,我也不記得了。”
夏劄確實不記得自己死後,世間過了多少時日。大抵是有些年歲的,滄海未必成了桑田,朝代卻經曆了數次輪換更迭,直至消失在長河之中。
約摸三個月前,他從古墓中悠悠醒來。
身處在封閉窄小的木棺中,前世的記憶模糊冗雜、混亂不堪,令他一時間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他在逼仄的黑暗中躺了許久,直到“夏劄”兩個字忽而明晰,出現在腦海中,他才用一身突如其來的神異蠻力,推開了眼前厚重的棺蓋,直直坐起身來。
靠著奇異的預感和夜視能力,他摸索著離開了墳墓。
外麵的世界陽光甚好鬱木芳花,想必是春末夏初的好時候。
起初是有些不適的。
這種不適體現在方方麵麵,無論是明明不刺目卻令皮膚感到絲絲灼痛的陽光,還是不遠處奇怪平坦的灰色石路,石路上偶爾疾馳而過的各色鐵盒,又或者是自己控製不住蹦……蹦躂的雙腿?
夏劄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這時候才意識到,從剛剛開始,自己是雙腿並攏,一路蹦出來的。
似乎有哪裏不對。
可他的記憶仍舊混亂難以梳理,即使覺得自己當前的情況奇怪突兀,卻尋不到原因。若是仔細想想,好像跳著走路也沒什麼大問題。
暫時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他決定先找找人煙。
令夏劄感到驚詫的是,當他有了尋找人煙的念頭之後,便漸漸聞到了些新鮮的……人類的味道。
他闔眼,動了動鼻尖,睜開眼後,心中越發新奇。自己明明聞不到身邊盛放的木槿花的花香,卻能清晰地聞到坐在疾馳而過的鐵盒裏的人的氣息,清楚得就像人行走的軌跡通過氣味,在他腦海中羅織出了一條有引向的線,隨著時間的流逝,線條漸漸變得淺淡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