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1 / 3)

碾轉的日子,像他這樣過著漂泊不定擔驚受怕的日子的小妖怪很多,跟著一個實力強大又外形俊美無儔的大妖怪則是他們的共同夢想。

如果這個大妖怪還願意施舍他們一點點慈悲和溫柔,他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可是這樣出色的大妖物,能看得上他嗎?

白向陽向來最痛恨被物化的命運,卻又習以為常地物化自己。

所以,當許砳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壓到他右手骨折的小拇指,而“唉”了一聲,語氣急促地說著“對不起啊,壓到你的手了,是不是很疼啊”,不知所措的白向陽呆愣地抬起頭,呆滯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許砳砳臉上。

麵對大妖怪而形成的天然恐懼催促著他要趕快答話,可他從未聽過一個大妖怪向他道歉,這種陌生恐懼又驚奇的問題,讓他大腦短路,不知如何回答。

他知道自己抬頭凝望著飼主的舉動隨時會為他招來一頓痛打,可他卻控製不住自己。他不知道許砳砳為什麼會願意對他抱有這麼大的善意,也不知道這樣的善意能維持多久,哪怕是他下一秒就會因為無禮冒犯而挨打,他無端地想到,眼前這人打他時,力度應該也會輕上許多罷……

許砳砳覺得自己純粹是問了一句廢話,這隻小白玉鼠的手指已經腫得不成樣,小拇指甚至扭曲成一個不自然的弧度,再看小白玉鼠蒼白的臉色,還有緊抿著的唇都在打顫,顯然是疼得無法言語。

許砳砳甚至還感覺到小白玉鼠的身子抖了一下,許砳砳下意識地在他肩頭拍了兩下。

小白玉鼠更加怯弱地瑟縮著身子,當許砳砳非但沒有責怪他沒老實應話,還自問自答地道“一定很痛”時,白向陽的眼眶頓時盈滿淚水。

他早就忘了,原來自己還有資格呼痛。

原初漠不關心的目光一掃,視線盡數集中在許砳砳扶著小白玉鼠手臂的位置,他破天荒地注意到這隻籍籍無名的小白玉鼠精。

這隻小白玉鼠精年歲不過百年,非常不起眼,自然也脆弱得不堪一擊——在這一秒鍾裏,原初的腦海裏甚至還認真地飛速計算著,要是他盡自己最大努力,他的最輕一擊能夠壓製到多大的殺傷力之下,而這隻妖精又能扛住幾次呼吸。

原初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地考慮要殺死一隻小妖怪,盡管他很快就又收回視線。

上一次如此講究地動過殺念還是對自己曾經的助手蛟龍精,可是就連阿爾黛也沒能讓的情緒出現明顯波動,可眼前這隻小白玉鼠精卻做到了。長久以來平靜無波的心境為此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那是一股無名的情緒。他感到躁鬱,煩悶,還有詫異和不解。

詫異不解的是,麵對一隻眨眼之間就能挫骨揚灰的低等妖精,這隻小妖精何德何能牽動他的情緒?

“他”來自虛無,生與死於他而言永遠隻是一種狀態,由七宗罪的惡行構建成的這個“他”,罪行反倒是成為他獲得喜怒哀樂的唯一途徑。

他曾長久地被惡行之首“傲慢”束縛在方寸之地,傲慢曾是他的底色,但是此時不同往日,萬耀殿內的七根盤龍柱都一同迸發光芒。

原初輕輕一闔眼皮。

在他沉眠期間,提前醒過來的“初初”代替他學會了“嫉妒”和“憤怒”,而現在他又在代替另一個人格行使這兩種罪行。

坦白來說,“嫉妒”和“憤怒”並不能使原初感覺自己變得更加強大,隻有困擾。

他想要拔除自己的病灶。

所以當初許砳砳提出“需要以萬耀殿之主之死開啟歸途”時,他不僅不想拒絕,甚至還樂見其成。等許砳砳離開了,蟄伏在他靈魂深處裏的“初初”才會徹底與他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