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溫家的氣氛依舊詭異,溫路一路木著臉沉默送她上學,晚上也如常接她放學。
一連幾天,溫善善找不到機會再去看梁又釗。
一直到周五,何老先生布置完作業就早早放學生回家,溫善善抱著包裏特意帶的桃酥餅幹和果丹皮去了祠堂。
路上的小孩很多,成群聚在村頭空地跳格子。
不遠處的田野裏彎腰播種的大人正在閑聊,這幾日的溫久山忙著大隊的事,早出晚歸不見人。
還沒到祠堂門口,溫善善就注意到梁又釗已經不在祠堂外的小床上。
她踮著腳尖放輕聲音小心翼翼跨進大門,堂裏沒有其他人,唯一的梁又釗被一根不細的麻繩捆住雙手綁在柱子旁。
他靠著漆紅柱子席地而坐,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對比劉橋迎春時節的朝氣蓬勃,這裏死氣沉沉不見一絲陽光。
溫善善不確定他是否睡著了,輕手輕腳靠近他。
在離他差不多一米遠的時候,他的身子動了動。
溫善善停下腳步,溫聲細語先道起謙:“對不起,之前我不是故意不來看你的。”
他沒有動作,隻是在聽到熟悉的聲音身子轉個方向,依舊沒抬頭看她。
溫善善歪頭,他肯定是生她的氣了。
爽約是一種很不好的行為,爸媽從小就教育過。
她很愧疚,獻寶一樣掏出了包裏的零食,除去課本,鼓鼓囊囊裝了小半包。
梁又釗很早聽到了她的腳步聲,與其他人不一樣,輕悄悄的。
但他並沒有回頭,軟糯的聲音從他耳中經過,也沒有反應。
溫善善繼續說話,不停道歉希望哄好他,直到口幹舌燥才想起他聽不懂。
她總是忘記這一點,就像有時早上一睜眼看見灰白牆壁會忘記自己在八十年代一樣。
他們一開始都不屬於這個劉橋,但是她運氣好,希望也能幫助他。
溫善善蹲下,抱著敞開的包一點點靠近他。
保持半臂的距離停下,她扯了扯他的袖角,示意他看吃的。
她以前哄小侄子也是這樣,一顆棒棒糖就好了,梁又釗比他大,所以多送點。
溫善善想得簡單,歪頭等他。
梁又釗忽的甩開她的觸碰,在繩子可活動範圍內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不喜歡人的味道,雖然這個人類小孩看上去無害純良,但他還是不習慣人類的靠近。
惡心又不懷好意。
他神情冷漠桀驁,充滿戾氣的眼底寫滿了不歡迎,恢複了體力的狼崽子像是動物一般警惕起麵對入侵領地的敵人。
這似曾相識的敵意讓她想到了初次見麵,他也是這樣。
而就在幾天之前,他蹭著她的手,像溫順的貓一般。
一轉眼,他又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恍惚間,溫善善想起那天最後他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
可能是發燒讓他產生的幻覺吧,書上說生病的人容易對別人產生依戀。
不過總的來說,病好了是一件喜事。
溫善善看出了他的想法,把零食一樣樣拿出來,然後退後好幾大步,留出一個盡可能讓他安心的距離。
你吃吧,我不打擾你。
時間還早,她捧著臉等他。
梁又釗陰沉的雙眸冷冷看了她的東西一眼,然後無視掉。
多少有些挫敗,不過溫善善一向有耐心。
通過這些日子的了解,溫善善知道,村裏的鄉親們對看守他很有意見,更不提喂養送飯,一天一頓就不錯了。
劉橋的一九八三,貧瘠又困苦,很少有人家願意無端養個孩子,雖然隻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