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展頭上也滑稽地套著一個麻袋。
孔妙禾把麻袋扯下來,看見了晏子展一張蒼白透淨的臉。
他深邃的雙眸緊緊闔著,薄薄的嘴唇也沒有多少血色。
他太虛弱了。
虛弱到孔妙禾抬起手去探他的鼻息。
他鼻息很淺,一如他的身子一般虛弱。
孔妙禾沉默地抱著他,這種虧欠人的滋味很不好受。
更何況,她虧欠的是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小王爺晏子展。
……
太陽漸漸爬高了,盡管已經是冬月,西和國白日裏日照充足,此刻陽光烤在背上還有暖烘烘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晏子展的眼睫終於顫了顫。
他睜開眼,正對上孔妙禾垂下頭看著他的眼神,他錯愕了一瞬,開口卻低啞:“你怎麼……”
孔妙禾笑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笑得如此平靜。
“我們被趕出來了。”
“王爺,我們該去哪裏?”
晏子展艱難地滾了滾喉結,目光深邃了片刻,似乎意識到現在的處境。
他發現自己枕在孔妙禾的腿上,右臉頰還貼著她柔軟的腰肢。
他皺了皺眉,支起身子,修長的手撐著頭,發絲穿過他的指尖。
“回軍營……”
他說著,站起了身。
孔妙禾也跟在他身後起身。
他身上穿著粗布衣裳,與他的氣質十分違和,可依舊擋不住他俊逸的五官和周身的貴氣。
孔妙禾本來有很多話想要問他,卻在這一刻,不想問了。
他活著就好,能好好活著就好。
他不願意說,那她可以不知道。
-
萬蟲穀將他們扔出來的位置,不是原來孔妙禾和滕英摸索到山洞的位置。
這一塊荒涼無比,奇山峻嶺,行走起來非常吃力。
孔妙禾不認識路,隻能緊緊跟在晏子展身後。
可走了沒多久,她就見到晏子展的額間背後滲出了一層薄汗,他的呼吸也很不平穩。
孔妙禾看著揪心,輕輕問他:“戰場上,你受了傷嗎?”
晏子展輕輕咳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聲音聽不出起伏。
“皮外傷。”
所以他此刻的虛弱,一定與萬蟲穀的交易脫不了幹係。
萬蟲穀的穀主並不歡迎他們,孔妙禾也不相信老穀主好心要為她解毒。
隻能是交易,隻能是晏子展答應了他們什麼條件。
一塊石頭掩蓋在枯草從下,晏子展沒留神被絆了一跤,失去平衡就要摔倒在地,孔妙禾眼疾手快扶住他。
“王爺,我們歇息一會吧,阿禾走不動了。”
孔妙禾看得出來,晏子展在竭力偽裝自己和平素裏沒有分別。
她不願意戳穿,她知道他有多愛逞強,心氣又有多高。
晏子展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聲。
孔妙禾趁機問他,問滕英在哪裏,問路途還有多遠。
“他沒有進穀裏,此刻大概在軍營。如果我們連夜趕路,最早明日辰時就能趕回軍營。”
孔妙禾又問,問他在戰場上到底怎麼了,問他是怎麼找到萬蟲穀的。
這回晏子展沒有回避,微風將他束起的發絲吹動,他垂著眸,平靜地把前幾日的事一一講給孔妙禾聽。
戰場上,糧草斷絕,士卒中居然有人當場高喊要投降,頓時軍心不穩,不論晏子展怎麼挽回都沒有效果。
他漸漸察覺出異常,更是在與十幾個西和士兵纏鬥的時候,聽見了自己的項上人頭被懸賞的事。
領帥一旦被斬,這場戰役隻有失敗的結局。
毫無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