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劈在院外的柳樹上,廠房燈泡刺啦一聲滅了,隻有一道電閃的餘光映得牆壁灰白。
血腥味更濃了,混合著潮濕的黴味衝入他鼻端每一個敏[gǎn]的神經裏。
江易腦子轟然炸開。
阿誌看見他,遞過來根鋼管,惡劣地笑:“阿易,你要不要來玩?”
江易伸手,接過鋼管。
他滿手冷汗,卻將那管子死死攥著。
那一瞬間,地上的男人聽到了什麼,忽然艱難抬起頭,那隻獨眼投向江易的目光悲淒絕望。閃電過後的廠房陷入無聲的黑暗。
男人閉上眼,嘴角費力彎了彎,短暫的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無比漫長,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回光返照般猛地躍起,如出籠的野獸,拖著那條殘腿,直直朝江易撲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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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機沙沙響,信號短暫恢複,喇叭裏機械的女聲循環播報:
“據悉這是西河市三十年來最大規模的降雨,香溪沿岸多處地段淹水,昌河壩至宜中壩地區電力中斷,政府已派出救援隊搶修,受雷暴天氣影響,部分地區信號較弱,我台建議廣大市民居家避險,減少外出活動……據悉這是西河市三十年來最大規模的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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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絲毫未見小,市政工程搶修一直持續到淩晨兩點。
吳新立檢查完最後一個電箱,騎著小電動回家時路上積水已經很深了,再不離開他說不定得連人帶車交代在這。
夜色深幽,涼風嗖嗖。
香溪就如政府通知裏說的那樣真的漲水了,水麵沒過半個橋墩,要不是壩子夠高,他吳新立此刻估計也得在河水裏泡一泡。
大風刮起雨披的帽子,他隱約瞥見香溪邊站著個人影,穿著寬大的雨衣,看不清是男是女高矮胖瘦。
吳新立雖然隻是個普通的維修工,但剛參加完市政工程的搶修,心底不知怎麼油然升起股政府工作人員的責任感,明明拿著兩千塊的工資卻操著兩萬塊的心。
他停了車,朝那背影喊:“在那幹什麼呢?暴雨天河邊危險,快點回家!”
那人一動不動,吳新立心裏毛毛的。中國傳統鬼故事多發生在夜半,尤其是這種極端天氣,鬧鬼和凶殺多得數不勝數,此刻的情景哪怕他一個大男人也覺得瘮得慌,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裹緊雨衣,打算再喊一聲,能聽見就聽見,聽不見算了。
話還沒喊出口,那人影蹲了下來,將手裏的東西插在香溪邊被雨水澆得泥濘的土壤裏。
吳新立眯著眼睛細看,隱約瞧見,那是朵已經被今夜暴雨摧折得打蔫的野薔薇。
西河市隨處可見野薔薇,這種花喜光忌水,被人插在雨夜低窪的香溪堤壩上,吳新立不由得心裏嘀咕:這哪能活長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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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市警局。
賀豐寶端著兩碗泡麵進屋,接線員小劉剛掛斷電話,滿臉驚恐。
他問:“怎麼了?”
小劉是個柔弱的姑娘,雖然是人民警察,但生平最怕神神鬼鬼嚇人的東西,今晚她輪值,正泛著瞌睡,就接到通報警電話。
這種陰森森的天氣本來就嚇人,更嚇人的是電話那頭除了呼嘯的風雨聲沒人說話,小劉壯著膽子又問了聲,細聽竟然又聽到了人輕微的呼吸聲。
一陣難捱的寂靜過後,那人開口,嗓音嘶啞,隻一句話就讓小劉全身上下泛起雞皮疙瘩。
他說:“香溪有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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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隊,你說是不是神經病?大半夜打電話報案,問他具體信息就掛電話,再打回去又沒人接了,這不是故意嚇人嗎?真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