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答應我就算了,我確實兜裏沒錢,讓你們這些小娘子看不起,不肯和我去過苦日子。那也行,你先把從我這兒拿的錢還給我,我保證以後再不來糾纏你。”
涼茶鋪子裏驟然浮出幾聲“嘖”和“噓”,路人看如願的眼神都多了幾分鄙夷。
有個略微發福的婦人拿蒲扇掩著下半張臉,扭頭和同桌的人竊竊私語:“唉,現在可不比以前了,我跟我家那個時看見聘禮都臉紅,現在的小娘子……”
她留了個意蘊無窮的白,嘖嘖搖頭。同桌的婦人稱是,兩人一麵低語,一麵偷眼觀察工坊前的情況,蒲扇遮掩的下半張臉上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的笑意。
餘老五回頭看了一圈,又轉回頭,先大聲重複先前的話,再壓低嗓子,說話時露出一口惡狠狠的黃牙:“小娘子,你可都聽見了,今天你要是拿不出錢,別怪我讓你從今往後都做不了生意,你在他們麵前也抬不起頭。”
如願忽然悟了。
匠人接單靠的是名聲和一張臉,但潑皮可以不要,餘老五是看她好欺負,吃準她孤身一人,又是個年輕女孩,不敢鬧大,報官也來不及,存心來逼她花錢息事寧人。
對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方法,如願選擇把更大的流氓拖出來,梓匠該有的敬語也丟了:“少來,我在這兒開工坊兩年,除了稅金,還沒人能從我手裏摳出過錢。快滾,否則我叫我師姐夫揍你。”
“喲嗬,我說你怎麼咬死不還錢,原來是外頭有人了啊。”餘老五故意抬高聲音,衝著如願露出個怪異的笑,“你師姐夫隨叫隨到,別在你床上也是這麼回事吧!”
涼茶鋪子那邊兩個婦人頓時嘖得更大聲,這回不再看如願了,直拿蒲扇擋整張臉,仿佛多看她一眼都髒了冰清玉潔的眼睛。
如願深吸一口氣,抬手把額頭上隱隱爆出的青筋摁回去,索性也不再壓聲音:“我師姐夫與我清清白白,但既然聽你的意思,是隻有我床上的能打你,那也行,這就揍得你下輩子都不敢幹這種當街誣陷胡亂敲詐的缺德事。”
她身量不矮,這一聲威懾有居高臨下的氣勢,但年紀未到,眉眼間隱約還有些稚氣,為了方便做活也沒盤發,一把漆黑的頭發全鬆鬆地攏在胸`前,一看就是尚未出閣的女孩。
於是餘老五絲毫不懼:“行啊,你倒讓他出來啊!”
氣極的冷笑浮現在如願臉上,她伸出左手食指,剛想示意他抬頭看天,背後卻冒出平穩均勻的腳步聲。
年輕的郎君站在她身後,仿佛真是為她而來:“怎麼了?”
如願轉頭,看清來人時一愣:“道……”
她臉上的微訝隻持續了一瞬,見玄明身上的並非道袍,舌尖一頓,迅速改口,“……郎君。是他先挑釁的,問我討水喝,我好心送他水囊,他卻胡說認識我,還說我拿了他的錢。”
玄明來晚一步,正巧錯過如願的狠話,也不知前因,但他看了餘老五一眼,密匝匝的睫毛稍稍垂落,旋即抬手虛攏在如願肩上。
如願隻聽見耳側極低的一聲“失禮”,下一瞬大袖垂落,垂感極好的布料直墜到她胸`前。從旁人的角度看,正是玄明以十足庇護的姿態,直接把女孩攬進了懷裏。
他再度抬眼,淡淡地看向對麵的男人:“敢問,你當真認識元娘嗎?”
餘老五和如願都肩膀一僵。
如願是僵那聲稱呼,她確是家中長女,但這叫法親昵得如同極親近的人叫小字,稍長大些就沒再聽見過,冷不丁地從玄明口中出來,就算知道八成是他會錯了意,有意幫她解圍才故作親昵,她也有種被當作孩童看待的羞赧,麵上不自覺地竄起了幾絲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