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膝頭彎腰,一張臉埋在雙手掌心,低低的聲音不斷從指縫中漏出來,“我好丟人好丟人好丟人……”
“行啦,不就是在馬車上睡著了嗎。你是人,又不是機械,累極睡著也是正常的。”燕嬋一聽就知道自家師妹是又在自己和自己鬧別扭,伸手過去,意思意思拍拍她弓起的後背,“就這麼一會兒,你都提了三遍了,有什麼過不去的?”
“這不一樣!”如願猛地抬頭,麵上帶著悶出來的紅暈,睫毛上沾著壓出來的水珠,“我不是隻在路上睡,回了長安城我還在睡,害得他陪我一起在馬車裏悶了好久。我還……”
她不太好意思直說下邊的話,抿抿嘴唇,視線越移越遠,聲音也越說越小,“……還是靠著他睡的。”
“哦。”燕嬋挑眉,“他怪你了?”
“沒有!”如願趕緊否認,本想再替玄明解釋幾句,詞句在喉嚨裏擠了半天,一個都沒能冒頭,反倒是搭在膝上的手不老實,不自覺地摳起了裙上的繡紋。
她低頭去看,腦中乍然浮現出當時從夢中驚醒所見。
長夜將至,太陽已經落山,最後的霞光一寸寸被夜色吞食,靛青色的天空中隱約浮出圓月的輪廓。不明不暗的光混著黃昏時路人歸家的腳步、窸窣的交談還有胡餅餛飩攤子的叫賣,從掀起一半車簾的空隙裏鑽進來,融在車廂裏,點染玄明如同畫就的眉眼。
他等著還在發懵的如願慢慢爬起來,依舊是腰背挺得筆直的坐姿,半身落在陰影裏,半身披著簾外天光,看她時眉目平和如昔:“醒了嗎?”
此時馬車外有愛早打燈籠的人拎著行燈路過,光在他眉眼間一溜而過,隻餘下瞳中寒星。
如願肩膀一顫,低低地嗚咽一聲,又要去捂臉,燕嬋見狀迅速出手,一把拽住她的後領。
“多大點事,頂多算是浪費了時間,再壓得人回家可能得擦點藥油。他也沒怪你,自尋煩惱。”燕嬋提溜著如願,確保她直著腰坐在椅子上,上下看看她悶紅的臉,突然壓低聲音,“這麼一靠能讓你想那麼久,難不成……你是喜歡上他了?”
一團熱氣驟然在如願臉上爆開,她臉上是毫不遮掩的詫異,眼睛都睜大了,茫然地看著燕嬋,嘴唇不知所措地微微發顫:“不、不至於吧……”
燕嬋本來是調♪戲小師妹,乍見如願這個反應,她反而覺得不對,慌了幾息才定下心神。
她比如願年長,初見時如願剛滿十歲,長淩山人又來去無蹤,隻管收徒不管教,這麼多年反而是她這個師姐照顧得多,在燕嬋眼裏,如願始終還是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邊一疊聲喊“師姐、師姐”的小蘿卜頭。如今卻和外邊的男人有了牽扯……
“我問你,”此等大事當然不能草草放過,燕嬋嚴肅起來,“你和那郎君,牽過手嗎?”
“沒有……不對,也不能算沒有。”如願跟著嚴肅起來,雙手乖乖地放在膝上,“我幾次帶他走,是拽袖子的。”
“那就不算。”燕嬋稍鬆一口氣,往如願的方向湊了湊,再壓低聲音,“我再問你,你能想象他親你嗎?”
如願愣住了。
燕嬋的問題像個爆竹,甩進她的腦海裏,劈裏啪啦炸了她個措手不及,一腦袋全是漿糊。她忍不住回想起玄明的樣貌,白膚黑發,眉目分明,唯有唇上抹開一筆極淺的桃花。
他的唇色……
“……不行!絕對不行!”如願的聲音猛地揚上去,她根本不能把這種凡俗事和玄明牽扯在一起,就這麼空想想他的嘴唇都覺得玷汙了道長,她拚命搖頭,“也許別的女孩兒行。反正我不行,我不可以。”
燕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含笑在如願腦門上輕拍了一下:“傻。那你就是不喜歡,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