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時在座的人無不看她,甚至有個狂士摔了酒杯, 高聲大呼果真有海外雲閣的仙子。
一時轟動,嫉妒、豔羨、渴望……種種情緒混在一起,最終大部分妙齡女孩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她們一擁而上,借著和劉幼宛結交的由頭, 旁敲側擊地試探或是詢問, 試圖從她口中撬出些許信息。
劉幼宛卻十分大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人問她這身衣服從哪兒尋來, 她就答:“是西市一間裁衣鋪子,在北角巷尾,沒什麼名氣,我也是偶然瞥見的,算是機緣巧合。”
有人問她所用的布料和剪裁方法,她隻搖搖頭:“那是裁縫的事,怎麼會告訴我?隻是我看剪裁出的衣裳和紋樣與長安城裏的大有不同,或許裁縫是異域人也不一定。”
有人問她價錢,她掩唇一笑:“說來也是我占了便宜,本來要價頗高,那日恰逢店家心情不佳,想著趁早閉門回鄉,隻收了十兩白銀。”
諸多問題一股腦地砸過來,幸好劉幼宛本就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又提前和如願演練過好幾遍,答得盡善盡美,不露一點破綻,倒讓不少情緒外顯的娘子遮不住急迫,一心想著宴後要衝去西市看看。
可惜注定要撲個空,因為劉幼宛口中那間神神秘秘的店鋪主家正縮在角落裏,一麵往嘴裏填各色點心,一麵盤算著和劉幼宛打的這一場配合,能招攬多少潛在的客人。
總之目前進展如同預想,劉幼宛那邊有意引導;如願這邊坐等,隻發生了兩件讓她有些別扭的事情。
其一是再度遇上了將要參加秋試的士子,一眾士子一改在故園中的矜持,一個個的渾如失憶,紛紛圍到如願身邊,這個誇她才思敏捷、主考官慧眼識珠,那個遺憾當時她提前退場,沒能親耳聽到她所作的文章。連辛之文都漲紅著臉,上前磕磕巴巴地和她搭話。
如願在心裏冷笑,麵上綻開的笑容甜潤得體,舉止也不見退縮,原話奉還:“不過僥幸而已,才疏學淺,比不得諸君學富五車。隻是我因夏試而入仕,諸位卻等著秋試和春闈,有些話想來接不太上……”
她看向辛之文,朝他笑得更甜,“既然當時在故園中諸位與我無話可說,料想如今依舊無話可說。我仍是隻能祝諸君金榜題名。”
圍上來的士子當即變了臉色,青青白白一陣,最後還是領頭的士子含混地說了聲叨擾,率先扭頭走了。其中當然也有憤恨不齒的,但終究怕即將入仕的如願在秋試舉薦中做什麼手腳,隻能強行把怨氣吞下去,轉身離開。
其二則是開宴前平山大長公主特意召她前來,不僅讓侍女看座,甚至親昵地在她手上一握一拍,倒像是同親女逗樂。
如願知道這是平山作為長輩的慈愛,有意為她抬抬身價,但她一不想壓在場的娘子一頭,二不想在宴上釣金龜,接收到有意無意射來的目光,反而覺得如芒在背。
思來想去,她幹脆撐著胡床,故意後仰拉開距離,聲音飄進平山耳朵裏:“不成,我可得離您遠點,我也要麵子的,才不當您的綠葉。”
“渾說些什麼!”平山徉怒,笑意卻浮上保養得到風韻猶存的眉眼,“我同你阿娘年紀差不多,若論輩分,你叫我一聲姨母都不為過。什麼綠葉,我姑且還要這張臉呢。”她一拍身側,“過來。”
“是——”如願拖出個長音,含笑湊到平山身邊,體貼地倒水奉茶,“快開宴了,您特意叫我過來,要是想訂個什麼器具,我給您算便宜些。”
平山不接話茬,隻在如願手背上輕輕一拍:“是你的婚事。今日來宴上的青年才俊不少,你若有心,不妨從中挑一個,我也好多關照些。這世道女子艱難,我本有心攬你來家中,至少我並非什麼磋磨人的惡婆母,你阿娘也好放心,可惜我生了阿延、阿均兩個,你無一看得上。我的侄兒卻並非我親生,何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