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嘴,小聲說了一句:“老子……好像也不是那種隻看外表的膚淺的人啊……”
記憶中穿著寬大校服的身影,此刻變成收腰呢子大衣與過肩緞子一般的黑發。唯一不變的是生氣時的走路姿勢,腳步重重踩地,夾著包,步伐飛快。
何文敘追了上去:“喂,喂。”
周靈也不應。
何文敘不緊不慢跟著,他步子大,始終保持一米距離:“不是心情不好嗎?要不要找個出氣筒?”
周靈也止步,忍不住好笑:“出氣筒?你說自己?”剛剛那一腳,確實出了一半的氣。
“當然不是。”何文敘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牙,邁前一步,胳膊肘撞了撞周靈也,湊到她耳邊:“喂。你記不記得,你高二那次期末考發揮失常,然後我帶你去哪裏出氣來著?”
“……爬山?”周靈也一臉匪夷所思。他現在要帶她爬山?北京的冬夜,一個成年男人帶著一個失意的成年女人的找樂子的方式是——爬山?
“對啊。我們學校後麵那座山。你記不記得,你當時也是死活不願意爬,結果我拎著你的書包,幫你一個台階一個台階拽上山,可累死了我都。爬到山頂的時候,我們兩人都出了一身大汗,正巧那天太陽下山,我們看到了西邊的晚霞。你當時可開心了你自己不記得嗎?我就和你說過,運動排汗有助於調整心情。可惜你不會打球,否則我帶你好好打上一局,對心情更好。你知道嘛,大師隻要一不開心了,我就帶他擼鐵,真特奏效。”
她用看一隻鄰居家正興致勃勃準備出門遛彎的哈士奇的目光看著何文敘,半晌,歎了口氣,“大哥,我現在哪也不想去,我就想回家,好好泡個澡睡覺。”
卻沒想到何文敘仍不氣餒,拽著她就往高瀾大廈走:“走啦走啦,不耽誤你回家,咱爬完山了,你正好洗澡睡覺。”
周靈也一臉不明所以,被何文敘拉著一路穿梭——他什麼時候對高瀾大廈這麼熟悉了。直到幽綠的“安全出口”標識在麵前出現,一道厚重鐵門被身邊人推開,何文敘指著烏黑樓道,一臉得意:“來吧。你家在 20 層,大北京重巒疊嶂的無非就是高樓大廈,我們不妨把這棟大樓當作山爬。聰明吧?”
周靈也哈哈一聲幹笑,轉身就走。
“喂!”何文敘有意拉她,卻沒想到周靈也轉身決絕,伸手隻夠到她的包帶,她一轉身,他猛一拽,直接將周靈也的包包薅到手中。
兩個人彼此一愣,何文敘猛地反應過來,迅速將包揣進懷裏,拋下一句:“行,你走吧。包我拿走了。手機你也別要了!”腳步飛快就往樓梯上跑。
周靈也瞪大了眼,沒想到這個憨憨也有這麼流氓的招,尖叫了一聲:“何文敘你給我站住!”咬了牙往上追。
樓道裏的燈是感應燈。何文敘一層層跑,燈便一層層亮。他本就喜歡運動,無論住哪一個小區,都極少乘坐電梯。自從搬來後,從第一層到二十一層,上上下下如果沒有急事,何文敘從來走的是安全出口的樓梯,並當做擼鐵前的熱身。高瀾大廈的安全出口少人,也幹淨,因為沒有窗戶,連白天也是黑的。而他腳步輕時,連感應燈都無法喚醒。他便一個人走在黑暗的樓道裏,幾尺見方的天地,是他的秘密基地。他會在黑暗中思考、在黑暗中沉默,以及,在黑暗中思念。
周靈也的步子越發沉重,一邊咬牙罵何文敘,一邊扶著欄杆喘氣,身後的感應燈一節一節變暗,她從樓梯扶手間探出腦袋,仰著臉叫一聲:“喂——”
幾秒後,三層後的樓梯扶手裏伸出一隻胳膊,以及她的包,對自己挑釁似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