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又想起了彩鶯,臉上笑意一淡。
院內的冬青樹生得枝繁葉茂,團團堆簇在灰白的石牆四圍,為樓閣屋宇多添蒼翠。
穿行回廊,隔著東牆是一株不怎麼高的柏樹,樹底下,幾個嬤嬤丫鬟已經忙活著把烤地瓜要用的東西都搭了起來。
老夫人披著外衣,坐在屋內靠近門口的地方,歪著身子,正看著外頭的情形。
甄真一見此情此景,不禁嘴角一抽。
“夫人,葉蓁蓁到了。”
張老夫人眼睛一抬,下巴朝甄真那兒一點:“你快去弄,她們一個個都不懂。”
甄真一看她那樣,就知道她身子是沒什麼大礙了。
要說起來,這位張老夫人也是個奇人,生出張學林這樣的兒子,已經是了不得了,沒想到她還……
“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劉嬤嬤道。
甄真回過神,連忙應是,低著頭就乖乖過去了。
她在樹邊的地上挖了個坑,把洗幹淨的地瓜放了進去,又用土把坑埋起來,在上頭堆起柴火。
旁邊一圈人都呆呆看著,一見她要點火,個個如臨大敵。
老夫人:“讓她點——”
甄真拿過火折子,點上了火,哪知道這火折子用得不順手,她一個不小心手往下一滑,就給猛地燙著了。
她驚叫一聲,立馬就脫手往前一扔,哪知道就在此時,張學林帶人推開院門走進了院子。
那火折子竟是直直衝著他的下擺而去。
“大人當心!”
院內眾人大驚失色。
甄真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成想,張大人卻淡定的很,眉毛都沒動一下,一伸臂,抓住身側黃圩瑉的衣領把人提了起來,一下子就拉到了自己跟前。
火折子啪嗒一聲砸在黃圩瑉衣擺上,刺啦一聲在他衣服上燒出一個大黑洞。
黃圩瑉回過神,臉色一沉,鐵青著臉把火折子一腳踢開。
那火折子上不過一點火苗,倒也不會如何,一下就滅了。
隻是黃總管今日恰好穿了一件新製的雲錦長袍,給這火折子砸出個窟窿,心裏肉疼得要死,恨不能當場宰了甄真。
光天化日之下把黃圩瑉當作人肉盾牌的張大人,正從元寶手裏接過帕子,輕輕擦拭手背上的煙灰。
他姿態高雅,形同一位貴公子,絲毫看不出有心虛愧疚之意。
甄真心道:真是好不要臉。
黃圩瑉自然沒法怪張學林,隻能把怨氣發在甄真身上。
他咬牙切齒地盯著她道:“葉蓁蓁,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敢在老夫人院子裏放火!信不信我……”
甄真撲通一聲跪下了:“奴婢無心的,奴婢剛剛手滑了,大人饒命!”
張學林目光向下,落在她交疊一處的手上。
她垂首跪坐在地,兩手疊著,抓著一角衣襟,原本玉白的手也沾了層煙灰,斑駁間還有幾絲淡紅,像是擦傷,又像是燙傷。
他目光一動,忽然道:“你剛剛——是在做什麼?”
甄真一怔,抬眸看向他。
張學林沒想到她會突然抬頭看過來,當下一頓。
她的眼睛生得極好,翠眉羽睫之下,是盈盈如玉的剪水秋瞳,黑漆漆的瞳仁裏,此刻,清晰地映出他的麵容。
“奴婢方才,是在給老夫人烤地瓜……”
張學林隱在袖下的手輕輕一動,還未出聲,那頭老夫人已經由下人扶著往這走過來:“不必怪罪她,方才這院裏的人都看到她是無心之失,所幸沒什麼事,不過就是糟蹋了黃圩瑉一件衣服……”
旁邊站著的黃圩瑉聽到這一句,額頭上青筋一抖,緩緩把頭低了下去。
“母親怎麼突然想吃烤地瓜了?”張學林點了點頭,果然沒有再追究剛剛的事,上前換了那嬤嬤,在一旁扶住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