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齊齊的被子,慢慢躺下,回身好像看到誰還傻愣愣地站在榻下不動,便詫異地笑道:“怎麼不上來?”

往事如刀如劍,瞬間就將陸識途捅了個通透。

他行屍走肉一般走到榻前,看到枕邊擺了兩個小小的人偶。

人偶像是用特殊的材料縫製的,非皮非布,很逼真,五官都清晰可見,做得精致極了。兩個小人都一身玄衣,顯然一個是容予,一個是陸識途。

人偶身上散發出一種玄妙的氣息,似乎是一種特殊的靈器。

——“過兩天便是你十八歲生辰了。師尊可能來不及替你慶祝了,隻能等回來之後再還你一個了。先前我同你師伯學了些小戲法,到時候給你賠罪。”

陸識途恍惚地走上前,無知無覺地輕輕向它們伸出手。

指尖觸碰到的一瞬間,那個“容予”人偶突然“噗”得一變,一下子變得同真人一般大。原本不過是用黑線縫製的眉目,放大後也仿佛鮮活了起來,被昏暗的燈火映著,竟和真人別無二致,一瞬間宛然如生。

人偶緩緩轉了轉頭,突然柔聲道:“識途。”

那聲音與容予一模一樣。

陸識途恍惚一瞬,接著就崩潰了。他痛聲嘶吼著,眼淚一瞬間就下來了,毫無章法地伸手想要拂開麵前的人偶。掌風將至,他卻突然意識到這是師尊親手做出來的東西,又不顧反噬收回了手。

那人偶之內仿佛隻放置了錄了這一句話的陣法,被掌風一激,聲線毫無變化地繼續念著:“識途。”

陸識途神色幾乎有幾分猙獰,伸手抓起了這人偶傀儡,大步走到門口,將之丟了出去。他動作激烈,幾乎像個在發脾氣的小孩子,手上力道卻輕柔,沒有破壞這人偶一絲一毫。

人偶毫無所覺,被關在門外,仿佛有幾分可憐似的,繼續哀哀叫著:“識途。”

後來的事情,陸識途便不太記得了。

或許是因為被心魔糾纏,自容予離開後,陸識途時而會有這種意識不清的狀態。

第二天早晨清醒過來時,陸識途發現自己蜷縮在容予的床榻上。

準確地說,他蜷縮在一個“人”的懷裏。這個“人”滿懷熟悉的冷香,身上也很涼。陸識途恍惚中似乎回到了最初來破山峰的時日,那時一旦他從噩夢中醒來,就總是這樣一副情景。

身前的“人”似乎感覺到陸識途已經醒了過來,木然開口道:“識途。”

沒過幾日,破山峰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江自流喝得幾乎醉了,晃晃悠悠地來拍破山峰洞府的門。

“陸識途,你已經完了!你師父死啦!有人把他害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緊閉的大門突然洞開,帶出的罡風狠狠拍在江自流臉上。下一瞬間,他周身一涼,頸上已經……橫了一把纖長銀白的劍。

江自流驟然一哆嗦,一下子有些清醒過來,緩緩對上麵前一雙滿是殺氣的眼睛。

那雙眼睛簡直不像人類的眼睛了,布滿血絲,眼中有一種近乎暴虐的狠意,仿佛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似的。

“你說什麼。”麵前的人嗓音低啞,輕聲問道。

江自流周身不自主地戰栗起來,他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回過神來了。他的境界與麵前之人相同,卻完全被壓製著,毫無還手之力。他很清楚,毫不誇張地說,他現在的生死,隻在那人一念之間。

太強了……即使成了這副鬼樣子,他比起自己,竟然還是強這麼多。

在驚恐之中,那種熟悉的妒忌和怨恨,再次在江自流心中占據了上風。

江自流緩緩笑道:“哎呀……別生氣嘛。我沒說錯啊,就是有人害死了太清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