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你怎麼這麼笨啊!你仔細看看……”啟兒一張嘴又一口含盡了羹肴,“你快看看啊!”
看啟兒那急切的樣子,周萋畫索性放下了碗,站起身來看著那幅水墨畫,這是幅立幅形式圖寫的畫,畫上的內容與此時的季節想呼應,都是冬日。
隻不過京城的冬日大雪漫漫,畫裏的冬日卻是蕭條清曠,畫幅上端是層層疊疊的山巒,山腳消失在漠漠山塵中,蹊徑曲折,由遠及近,幾處枯樹置於懸崖邊緣。
比起其他山水畫的完整,這幅畫隻能算是敗筆,沒有落款,隻在左上角寫了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字,像是“申”又像是“中”,口子裏麵被劃了叉號,斜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楚。
第一次見到這幅畫時,周萋畫曾皺了皺眉,那是剛回京城的時候,母親逝去的悲哀已經讓接近奔潰的邊緣,乍看到這幅畫,那蕭索的淒涼,總讓周萋畫感慨良多,她曾示意春果把這幅畫撤走。
春果嘴上答應著,回京這麼久,也沒看她有動作。
因平日書畫都是背對著這畫,周萋畫也就選擇性忽略了,現在被啟兒這個四歲小兒指著要自己看這幅畫,她還是好奇滿滿的。
周萋畫站在這畫前,細細打量著,“啟兒,你以前見過這畫嗎?”
“沒見過啊,但我知道大夫人畫給四姐姐你的?”估計是暖心羹太好吃,啟兒自己伸手拿起了周萋畫放下的碗,拿起湯勺自己吃。
“沒見過,你怎麼確定是阿母給我的?”周萋畫詫異。
“因為四姐姐,很乖啊,一直在學習啊!”啟兒指指書案上的書本,嗲嗲出聲。
這姐弟一言一語時,春果拿著從劉氏那得到的棉服挑簾進了,一看周萋畫站在書畫前,連忙請罪,“娘子贖罪,春果是覺得,這畫是夫人留下的,所以一直不想撤去!”
“你也知道這話是母親畫的?”周萋畫一蹙眉。
“不,不!”春果連連否認,卻又立刻承認,“是,這是夫人在你去海寧時畫的,但夫人說,這畫太晦氣,我也奇怪這畫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你怎麼確定,這畫是母親畫的那幅?”周萋畫再次靠近這畫。
春果把棉服放到暖榻上,抬起右手,在左手手心筆畫,“娘子你看這話左上角的那個字啊,一劃、兩劃、三劃……足足有七畫,七畫,萋畫,那不就是娘子你的名字嗎?”
七畫?周萋畫抬眸沒看著左上角那不倫不類的字,識字的人看那字,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這是哪個字寫錯了,而像春果、啟兒這種不識字的,第一反應則是數著筆畫。
周萋畫上前走到這畫麵前,她抬手輕輕撫摸著,從上到下,一直摸到那個不倫不類的字上,她相信這幅畫是母親畫的,卻不相信飽讀詩書的母親,會用這種方式來描繪自己的名字。
她將整張手壓在那個字上,眼淚再也抑製不住一顆顆滾了下來,但在她施禮的瞬間,整個畫框突然往下陷去,她手放的位置,竟然露出了相框的底,她把母親的畫……按破了。
這是怎樣一種裝裱!竟然這麼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