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春果嚇得連忙後退。
廂房裏的其他人作勢也要福禮,卻被姬淩宜抬手給阻止了,她移動步子走到周萋畫身後,從銅鏡裏看著那被精雕細琢的臉。
但讓她吃驚的是,這張臉上竟然掛著一種淡然。
她,不管是眼神,還是表情,都寫著,她已經知道今晚自己要麵對什麼。
卻沒有一點失魂落魄。
姬淩宜靜靜瞥了一眼驚恐萬分的春果,“你也知道了嗎?”
“皇後娘娘,求你不要這麼對我家娘子,求你!”一看那喜服,自然能知道,雖然不知道娘子要嫁誰,但此時已經下午,穿戴打扮好就已日落,晚上舉行的,那不是真正娘子出閣的儀式。
姬淩宜卻束手無策,她看著銅鏡裏的周萋畫,無奈仰頭,喊出的卻是陳成玉的名字,“成玉,求你不要怪本宮,本宮也是無奈啊!”
她手搭在周萋畫的背上,眼眶裏擎著淚水,於己於人,她都不應該在今日讓周萋畫穿上喜服。
周萋畫抬起頭,從銅鏡裏看著姬淩宜,她的眉心緊緊的皺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周萋畫知道,此刻的姬淩宜,也同樣守著煎熬。
她衝著銅鏡裏的自己擠出一個微笑,嫁得人是秦簡,她是應該高興的,“皇後娘娘,你來替我阿母給我梳頭吧!”
此梳頭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梳頭,不過是女子在出嫁時,盤好頭後,母親拿梳子比劃一下,從頭梳到尾,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對於嫁給秦簡這回事,周萋畫已經徹底說服自己。
她抬抬手,身後那端著托盤的女子就上來一個,托盤裏,放著一隻犀牛角的梳子。
她抬頭從銅鏡裏繼續看著姬淩宜,就見她緩緩伸手拿起了梳子,停在鳳釵上麵,沒有立刻給周萋畫梳頭。
姬淩宜的手在顫抖著。
她在猶豫。
她在坐著最後的掙紮。
突然,她將梳子重重地扔回了托盤裏。
接下來,她竟然一伸手,把葉芝剛剛給周萋畫插好的朝陽五鳳掛珠釵給摘了下來,“啪啦”不做任何惋惜的就給扔到了托盤裏。
緊接著,她把周萋畫從梳妝凳上拉了起來了,纓絡、彩鏈,一股腦地都被扯來下來。
緩過神的葉芝,一下跪在地上,“皇後娘娘,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沒有使不得,使不得!來,畫兒,把這喜服脫下來,咱們不穿,不穿!”她抬手放在周萋畫脖子下,手忙腳亂地為她接著扣子。
姬淩宜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她想解周萋畫脖領下的第一顆扣子,卻怎麼也拿不住。
“啊……”她終於奔潰了,氣急敗壞地蹲坐在梳妝凳上,那長長的翟衣如花束一般散在她的身旁,“成玉,我好沒用啊,我竟然保護不了你的女兒!以前不能,現在也不能!”
終於緩過神的周萋畫,安靜下來,她跪在姬淩宜麵前,“皇後娘娘!畫兒知道您疼我,但畫兒更不願看到您傷心!今晚無論發生什麼,畫兒都會當成是上天的安排!”
姬淩宜聽這話,雙手捧起周萋畫的臉,“不是的,這不是上天的安排,這不是上天的安排!”
她的胸膛裏像是裝了一個正在咚咚作響的小鼓,周玄毅為了不讓七公主去和親,匆忙之下便將她下嫁井州。
周萋畫也是別人的女兒,他為什麼就那麼心狠呢!就算宋冬雪是為了救她而死,可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周萋畫逼迫的。
周午煜為了大溏,上陣殺敵,今日剛剛回京,他怎麼能這麼對待一個對大溏有功的將領啊。
離人先離心啊。
“葉芝你起來,去,去給四娘子再準備一身華服,要跟,要跟七公主平日穿的一樣,去啊!”
她,不能隨了周玄毅的意。
太陽西下,麟德殿裏滿殿燈火輝煌。
沐浴更衣後的諸位將領,今日將在這裏接受皇上的宴請。
周萋畫跟在皇後娘娘身後,一踏入麟德殿,就引來了眾人的目光灼灼。
這些目光裏有赤裸裸的男色,但更多的則是疑惑。
周萋畫為何會跟在皇後的身後一起入殿?
她的臉上怎麼沒有一點洗冤,反倒是苦澀的平靜呢?
陳家的眾位表兄,父親,甚至宋雲錚,他們的眼神裏都帶著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