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過早朝,批閱完奏章,周玄毅便移駕甘露殿,自從陶婉兒帶領合議團一行人來京,周玄毅便夜不能寐,尤其是在周午煜因殺害婢子被關押後,他的心堪稱到達了一個糾結的最高度。
一方麵,他是極其希望借著這個機會,除掉周午煜的,沒有了周午煜,他在處置起周萋畫來,就方便得多,至於周萋畫的外戚定國公府,周玄毅則一點也不擔心,周修嫻是他的姑姑,她的立場一向堅決,尤其是在陳成玉死後,周修嫻對周午煜豈是一個恨字了得。
另一方麵,他又很害怕周午煜若真的因此而死,朝中的流言又會讓他吃不消,時至今日,周瑄璞一支仍有人出來作祟,他的皇位,已經不能再被流言包圍了。
可當周萋畫為周午煜洗冤後,周玄毅又更加害怕起來,他甚至已經感覺到周午煜已經開始決定反擊了,那種感覺,就好想一頭被圈養的猛虎,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森林之王,而他在周午煜生命堪憂時的冷漠,就是喚起這頭猛虎的罪魁禍首。
他後悔啊!
他害怕啊!
這些年,他對周午煜是時時刻刻提防,對周萋畫是無時無刻不注意著她的動向,縱使,他們遷出京城依然如此。
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提心吊膽。
陶婉兒昨日竟然突然來求見,說為了維係兩國之間的安定,願意與大溏和親,且明確希望周萋畫作為和親的對象。
周玄毅不知道,這是陶婉兒在婢子被殺一案裏看到周萋畫的能力後突然做出的決定,還是她在來之前,阿斯耶就已經交代好了。
無論是哪一種,周玄毅都感覺自己的那個夢被泄露了。
他不敢想象周萋畫到底匈奴後,日趨強大起來的匈奴會做出怎麼樣的舉動。
他坐在甘露殿的龍椅上,緩慢地翻閱著手裏的聖賢書,但越看心越煩,他到底給如何答複陶婉兒呢。
突然一股寒風襲來,手裏的書,被風吹得猛烈翻動了幾下,那股沁人肌膚的冷,周玄毅不禁打了個寒顫,“崔淨,把門關了!”他目光依然落在書卷上,輕語吩咐崔淨。
“吱”得一聲,門隨著他話音的落下關上。
但周玄毅卻猛然抬起了頭,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崔淨還站在他的身旁,那剛剛關門的是……他的心猛然被抽動一下,不用抬頭,他就已經能猜出了剛剛關門的人是誰。
“你們都先下去吧!”他將手裏的書遞給身側的崔淨,而後吩咐道。
崔淨帶領著一種宮女公公從側門退下,周玄毅這才抬起了頭。
殿下,站著的果然是宋雲崢。
他佇立在殿下,目光如炬地看著周玄毅。
哪怕與周玄毅四目相對時,他都沒有半點退讓,更別說是行禮了。
“你答應,陶婉兒和親的要求了?”宋雲崢左手垂落身側,右手卻放在玉帶上,他的肩膀微微前傾著,宛如一有風吹草動,腰間的軟劍就會立刻躍出。
大溏是不允許任何人帶武器進入宮殿的,但很顯然,這藏在玉帶裏的武器,一般的檢查是根本搜索不到的。
周玄毅知道,自前幾日自己想借著周午煜殺害婢子一案滅了項頂侯一門後,宋雲崢就變了,他清楚地感覺到,以往對自己言聽必從的那個人不見了。
宋雲崢在用自己的行動,向他證明,不要觸碰他的底線,否則會死的很慘。
這一點,跟自己一模一樣。
周玄毅抬頭看著自己生命裏的第一個作品,他有著跟秦怡一樣的眉峰,有著跟自己一樣的身軀;有著跟秦怡一樣的嘴唇,有著跟自己一樣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