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虛掩著的轎廂。
楚朝頤正奮筆疾書著什麼。
寫字的同時,左手臂的袖子卻是卷起來的,能看得出,皮膚上有很多道小小的燙傷。
點燃火石後,傅廿看著李公公點燃一支小小的蠟燭,往裏加了一根長燈芯。蠟燭放置在馬車窗沿,可燈芯卻是直直的伸向楚朝頤露出的左手臂。
“火石您先收著,再用的時候還得麻煩您來一趟。”
“敢問公公,這是……”傅廿看著有些不解,這麼長的燈芯放在手臂邊,點燃後肯定會燙著,而且楚朝頤傷痕累累的左臂也應證了這一點。
李公公見他麵露不解,微微頷首,“燭火燃到燈芯,燒到皮膚,人再困也會瞬間精神——”
傅廿難得有膽量打斷李公公的話,不解焦急的問道,“何必如此?”
“您有所不知。陛下`身邊曾經有位大人,就是靠攥著燈芯計算睡覺的時間。”
傅廿怔了一下。
攥著燈芯計算睡眠時間,以防誤事,那不就是他嗎?
那個時候楚朝頤身邊群狼環伺,隨時可能遭到暗殺,他一警惕就是幾天幾夜,好不容易休息,也不敢多睡,才想出了這個有些自損的法子。
可他是因為沒人能及時喊醒他,加上必須保持清醒。且手上刀傷劍傷積年成繭,燈芯燙一下也不打緊。楚朝頤身邊有公公,有影衛,根本犯不著如此。
想到這兒,傅廿又瞥了一眼奮筆疾書的男人。
燈芯已經燒到皮膚附近,隻見方才坐姿還有些歪斜的楚朝頤,被突然一燙,立馬坐直,寫字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李公公,換燭火了。怎麼這麼慢。”楚朝頤困倦的聲音從車廂內傳來,眼下的烏青已經很重,眼皮子都在不受控的輕顫。
“可是……”傅廿看著實在不解。
李公公稍微遲疑了一下,歎了口氣,“自從那位大人死後,陛下犯困犯懶的時候便時常這麼做。說是學著那位大人用燈芯一燙,就仿佛能聽見他的聲音,又有了繼續在塵間堅持的動力。”
第45章
他怔住了。
這某位大人不必言說,傅廿知道指的是自己。
一時間,喉嚨裏有種說不上來的酸脹。
他又回眸偷瞟了一眼把燈芯放在左手臂上的楚昭頤,目光停滯了一會兒,迅速移開,盡量平淡的說道,“原來如此,是屬下少見多怪。”
說完,傅廿逃離一般的快步離開,沒再去看馬車裏奮筆疾書的人。
後麵的半夜,傅廿沒讓同僚來替班,一直守到後半夜,雨勢小些的時候,重新上路之時傅廿才回到大部隊最後。
原本一連幾日就沒怎麼休息,加上夜晚淋雨,行路的時候,傅廿直接在馬背上睡了過去。
一路到了述州,傅廿才感覺到有人在搖晃他。
“連念,連念,醒醒,我們要快馬先趕到行宮幫忙收拾屋子修繕屋頂。”
傅廿清醒過來立馬坐直,“收拾屋子?”
“好像說是跟來的公公宮女很少,行宮原本的侍從接到消息也隻來得及收拾了陛下居住的主殿,我們起居的地方隻好自己動手。”阿齊解釋道。
“知道了。”傅廿聽聞之後沒有太大反應,橫豎在哪兒幹活都是幹。
快馬趕到述州行宮,傅廿看了一眼行宮外的景象,除了屋頂稍顯陳舊,和以前的變化不大。
述州行宮臨山,行宮內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溫泉,很適合療傷,上一世他隨楚昭頤來過幾次。
擦地的時候,傅廿就犯了難。
無論怎麼使勁兒,手裏的抹布就是不聽使喚,義肢還是做不來這麼精細的動作。
最終,傅廿不小心一使勁兒,“刺啦”一聲,抹布被扯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