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從前的東西,落在了宮裏。宋青塵沒有多想,就讓人披上了。
說來也怪,璟王怎麼敢穿龍呢?一個親王穿蟒已經足夠了,再往上,確實有些僭越。
這氅衣龍蟒皆有,青蟒金龍盤錯其上。青龍隻有四趾,是為蟒;金龍有五趾,所謂龍。
宋青塵不太知道,但賀淵對這些一定熟悉無比。
“依你看,這氅有什麼不妥之處?”他不由朝賀淵試探一句。
賀淵沉默了片刻,冷不丁又說出一句話,聽得宋青塵頭皮發麻:
“這……龍與蟒栩栩如生,身形相繞,兩尾相交,似在……”
宋青塵驚悚得兩唇發顫,低喝一聲:“說!”
賀淵左右看看,見隨從離了有些距離,才道:
“恕臣不敬,”他垂下眸子,聲音壓得極低,“……龍蟒似在交媾。”
賀淵又道:“不過王爺放心,通常看不出來,隻是我方才整理你肘下,無意間看到。交尾處又罩了金紗,正常行走時,並不能看出來。”
宋青塵立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當即想要將它脫下來!
賀淵忙按住他手道:“這料子是獅皮製成,極為珍貴。體感雖然輕盈,禦寒能力卻極強。你身子尚未好全,且穿著吧。”
“嗯。”宋青塵也不好非要脫下,隻得渾身不自在地答應了。
賀淵牽住他往馬車走,邊走,邊望著路旁的紅楓,半晌,悠悠道:
“我記得我大捷凱旋時,你出城來迎我,身上便穿著這件氅衣。後來入宴廳時,你脫下它,並不交給隨侍的內宦,而是親手拿著,很是珍重。”
宋青塵:“……”
該怎麼解釋,那並不是我?!
正在犯愁,賀淵忽然露出一個欣慰的笑來:
“果然如陛下所說,你忘記了好多事情。”
賀淵回身去開馬車的廂門。這馬車是皇帝微服出行時用的,四駕馬車。玄色車幔漆金車轅,好不氣派。
養護得也極好,賀淵拉開門時,沒有半點聲音。
“走吧,帶你去見餘程。”賀淵確認他忘了許多事後,一臉的歡喜。
宋青塵點點頭道:“好。”
臨行,賀淵替他關廂門,順口道:“你忘了最好,永遠別想起來。”他麵上笑嘻嘻的,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宋青塵望著他怔了一下——好久未見到賀淵笑過了。
直到廂門被關上,宋青塵才回了神。
正想問一句他為何不上車一起走,才忽然想起,這是天子車駕,他沒資格上來。正似他來探望自己時一樣——內廷豈容他擅自出入,凡事都要與皇帝請旨。
宋青塵不由推開窗板,向外看了一眼。正巧撞上了賀淵看向自己的視線。
他正坐在紅霞背上,偏著頭,往馬車看過來。還沒看上兩眼,便聽隨從打岔道:
“王爺起駕嗎?”
“走。”宋青塵坐定,命道。
原主為何要與他大哥作對呢?
是因為母親一輩的事情,兩人之間生出了嫌隙?還是說皇帝有他的顧及猜忌,皇權不容任何人撼搖?
都無從得知了。
這馬車十分平穩,舒適異常,讓人覺不出是在車上。以至於到地方時,宋青塵堪堪睡去。
餘程住的舍館,透露出一種武人的清簡氣。青瓦白牆,洗練樸質,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唯有前院擱了一盆菊花,給舍館添上一抹黃色。
賀淵好像來過多次,很熟悉的走在前麵帶路。邊走邊道:“餘程還不能坐起,要躺著與你講話了。”
宋青塵滿不在乎道:“無妨。他舍命救了我,這有什麼。我還怕他非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