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1 / 3)

校都對你寄予厚望,你太讓人失望了!”

苛責和質疑像雨點一樣砸在井飛飛身上,瘦弱的男孩靠在教導處的窗邊,始終低垂著頭不發一言。

直到井承永開著電動車趕到一中,抓著井飛飛的頭發強迫他抬頭,質問他:“你交白卷了?為什麼?啊!”

井飛飛嘴唇顫了顫,盯著井承永的雙眼問:“你為什麼騙我?”

“我騙你?”井承永怒不可遏,下意識抬手想摔井飛飛巴掌,但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在學校,他還需要在外人麵前維持他含辛茹苦的慈愛父親形象,於是裝出一副痛心的樣子,“飛飛,爸爸養大你多辛苦,就是為了你出人頭地,你發揮再失常也不該交白卷啊!你這樣對得起老師們和領導們嗎?”

“你、為、什、麼、騙、我?”井飛飛一字一頓地說,“為、什、麼、騙、我。”

井承永一怔,他從沒有在兒子眼睛裏看到過這種情緒,他養出來的兒子一貫是懦弱、膽怯的,任他打罵羞辱都不敢反抗的。可現在,就算隔著厚厚的眼鏡片,他也能看見井飛飛眼睛裏的憎恨和偏執。

“你騙我說我媽媽不要我,是因為我太笨了她才不要我,隻要我出息了,隻要我變成天才,她就會回來找我,”井飛飛胸膛起伏著,眼圈漸漸泛紅,“可你騙我。”

井承永瞳孔一震,忽然猛地掐住井飛飛脖子,咬牙切齒地說:“你見到那個臭婊子了?啊?你去找那個賤人了?”

辦公室裏其他老師見狀大吃一驚,趕忙上來拉開井承永:“飛飛爸爸,教育孩子是好的,但不能動手啊,體罰還是要不得的,要講究方式方法......”

井飛飛靠在牆邊,渾身緊繃,雙手緊緊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

——媽媽怎麼可能不要你啊飛飛,隻是我再不走,我就要被那個畜生打死了!

——我想回來找你,我要把你帶走,那個畜生拿著菜刀去找你外婆,說我要是再來看你,他就要殺了我全家,那把刀就架在你外婆脖子上,我跪下去求他,給他磕頭,他就是不放了我啊......

——媽媽常常去你學校門口偷偷看你,在小區門口等你回來看你一眼,媽媽知道你成績很好,很乖,真的,媽媽為你驕傲。

——媽媽現在有新的家庭了,叔叔人很好,你有了一個小弟弟,兩歲多了。井承永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我再嫁的消息,三天兩頭去騷擾我,要殺了你弟弟......我實在受不了了,飛飛,媽媽實在受不了那個人渣了,我下個月就要出國了,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當天才沒有用,拿到全國奧賽第一名沒有用,把“mom”這個單詞紋在心口沒有用,寫在孔明燈上的願望也沒有用。

他十多年的努力全部建立在一個虛假的前提之上,導致參數取值範圍出現了錯誤,無論如何都得不到正確答案。

井飛飛不怎麼會係鞋帶,筷子用不太好,也不懂該怎麼和人打交道,別人都羨慕他早慧,他卻覺得自己比豬還笨。他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內心秩序,他可以為了鑽研一道數學題一夜不合眼,可以為了反省自己數學為什麼隻考了148分徹夜難眠,可以為了“讓拋棄他的媽媽回來見他一麵”忍受十幾年的體罰和折磨。

現在他一直恪守的秩序被打亂了,他覺得自己像一根緊繃的弦——

“噔!”

弦斷了。

井承永或許愛他,或許不愛;他媽媽或許愛他,或許不愛,又或許更愛另一個兒子。

那還有誰來愛他呢?

井飛飛冥思苦想,他必須要重新搭建他內心的那套秩序,否則他就會喘不過氣,所見的任何事物都是顛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