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沒經曆過,王選反正是已經待出經驗來了——這些年,是越在外頭待,越懶得回來,逢年過節都是留守西南的。
若非是此番押送李安德,他是真心不願意回盛京,聞言戲謔道:“你當然不一樣了——你是大少爺嘛,在哪裏都遭人捧著,宮裏又有個嬌滴滴的二公主在等著你,你當然願意回來了,我回來可是家裏家外隻有憋屈的···嫡母防備我,兄姐們都和我不貼心,我爹也隻會板著臉教訓我,旁人與我交往,不是巴結就是試探,總之必有目的,嗐,真是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說著,又幹脆眼一閉痛飲起來。
卻是沒注意到沈堯聞聽此話瞬間變了臉色······
平複了好半天,沈堯才冷笑道:“說這話倒沒意思,我在西南三年,如今誰敢說我和兵士們有半點不一樣是個‘大少爺’,我是絕不能認的!仲興,當初我與你交好,就是看中了你的出身——若說你我與別人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也能上陣殺敵,也要能官場逢迎,你要是丟了這一樣好處,從今後也不必跟著我了。”
這是要緊的話,王選連忙扔下酒碗,正色表態道:“這怎麼話說的?我不過是抱怨兩句罷了,當初下了誓,誓死追隨將軍的,您可不能撂下我!”
沈堯見狀也收斂了怒色,連忙寬慰了兩句,等他鬆懈下來,又玩笑道:“不說別的,你從今後說話可要當心,那明安公主何等人物,也是你能放在嘴邊打趣的?”
王選這才恍然大悟地充起“大明白”來,自以為知道了他是為何發作,一臉賤笑地撞了撞沈堯的肩膀,道:“明白、明白,這個‘朋友妻,不可欺’嘛?兄弟明白!”
沈堯卻並沒有接他的招,隻是悶頭喝了一大口水酒,方表情淡然地道:“無媒無定,不過是長輩們的戲言罷了,莫要再胡說,敗壞公主清譽。”
說著放下酒碗道:“你自便吧,我回去歇著了。”
王選如何揣測他且不知,沈堯回到自己的帳子中,卻是輾轉反側久久無眠。
都說近鄉情更怯,他回京的這一路上,一直避免著想起薛雯,今夜卻是被她“攻城略地”,腦子裏頭一時不可自製的全是薛雯了。
——在外三年,短短的三年,對於薛雯當日所說的話,沈堯已有了全然不同的理解。
那是他到西南兩個月,剛當上百戶獨自帶小隊進山的一回。
幾日前,掌管此地軍務擔任西南總兵的常嗣年將軍收到了安插在七十二寨內釘子的線報——稱諸寨似乎將有大動作,正在屯糧。
七十二寨匪徒眾多,屯糧不是易事,他們卻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察覺到,僅憑線報未免不太可信,常將軍便派出了沈堯等人去查探實情。
潛於山中的第一夜,濕冷難熬,沈堯抱著胳膊坐於樹下閉目養神。
因不敢生明火,一天三頓都吃的是幹糧,沈堯再如何飽讀兵書天性敏銳,再如何騎射一流善戰驍勇,可一個小小的幹餅子就把他打回了原型——他吃不慣。
饒是他如何地細嚼慢咽,那粗糧幹餅都拉得他嗓子生疼,更何況別人都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的,他也沒那個臉跟個娘們兒似的一口嚼上幾十口,隻得囫圇吞了下去,就咕咚咚灌了一肚子水順了下去。
嗓子到現在都是疼的,灌了一肚子涼水後胃也不舒服,沈堯靠坐在樹上,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挫敗。
正默背兵書轉移注意力,忽然卻似產生了幻覺一般,聞到了一陣酸甜果香。